却不料本应该驻扎河州的天节军已经不见了……这让李神通极度的惶恐,既惶恐罗艺可能的动向,也惶恐于自身的处境。

作为一个屡败屡战……不,屡战屡败,而且还曾两度被俘虏的宗室将领,李神通本人都没什么信心,这位淮安王正在考虑要不要效仿侄儿庐江郡王李瑗直接溜回长安。

啧啧,李神通还不知道呢,就在不久前,出任幽州都督的李瑗再次弃城而逃,这时候都已经逃到了黄河边,就差渡河去陕东道了。

兰州虽然有三万唐军,但如今上下一片大乱,主帅李神通都想跑路,军心不稳那都是小事了,但还有一个地方比兰州更乱。

位于关内道与陇右道的交界处,数千骑兵正迅速向东南方向疾驰,军械闪亮,战马良驹,将士雄壮,显然是一支精锐骑兵。

前方二十里处,在夕阳的映射下,大震关似乎沐浴在一片如火的残阳中,但事实上,并不是似乎。

大震关已然门户大开,烈火正在熊熊燃烧,陇右道往关内道最重要的关隘已然失守,善战且狡诈的名将罗艺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偷袭,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大震关。

虽然知道陇州总管李孟尝不会不闻不问,但罗艺没有去理会,而是留下部分兵力,亲自率三千余精锐骑兵迅速南下,只要过了岐州,就能进入京兆。

现在需要的是速度。

罗艺知道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寄希望于太子能够功成。

此刻的泾源县内,陇州总管李孟尝刚刚接到原州刺史张士贵遣派来的信使,是原州百泉县令李楷,得知突厥已然渡过黄河,即将攻伐凉州、兰州,一旦淮安王李神通难以抵挡,陇州将会承担起阻击突厥的重任。

大变、乱局在这一天同时出现在关内道的灵州、陇州,以及陇右道的凉州、兰州、河州,但最为重要的大变出现在京兆长安。

在夕阳落下的那一刻,李世民终于驱马进入了长安城。

突如其来

一般来说,东来长安,走的是春明门,这是长安城横向最为宽阔的一条路,从朱雀门前通过,与朱雀大街交联,直通城西的金光门。

这条路陆续经过东市、平康坊,既有商贾事又有娱乐,所以人流最为密集,李善平日走的就是这条路。

不过很多官员因为居住在皇城的东西两侧,所以并不会走这条路,而是走与承天门大街成十字的路,皇城两侧是安福门与延喜门,再往外的长安城门是东侧的通化门与西侧的开远门。

李世民所居住的天策府位于皇城西侧的金城坊,自然平日也是走这条路的。

过了通化门,路过兴宁坊、安兴坊,再过一个路口就是永兴坊、永昌坊了,那个路口也就是皇城的延喜门,李世民回头交代了一句,让尉迟恭带十个亲卫去北衙禁军官衙,其他人先回天策府。

一直到这时候,杨恭仁、苏制的完美表演,让之前始终心有警惕的李世民并没有发现危险……但有一点让李世民很是疑惑,父亲密召自己回京,但却遣派了中书令、殿中监出迎,通过适才的询问,似乎朝中并没有什么异样。

身后的程咬金、秦琼已经开始调配人手,准备在前面那个路口往南,绕过皇城回位于金城坊的天策府。

尉迟恭点了十个亲卫,随口问了句,“今日北衙禁军何人当值?”

“自殿下征伐河东之日,霍国公起居于官衙内,日夜警卫。”苏制解释道:“今日乃右监门卫将军马三宝、王君廓当值。”

杨恭仁笑着说:“适才出宫,彭国公正在承天门外。”

李世民突然打了个机灵,条件反射的扯了扯手中的马缰,放缓马速,他猛地察觉到了异样……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但直到刚才李世民才反应过来。

今日苏制、杨恭仁至长乐坡相迎,不管自己询问什么问题,他们的回答都是有条有理,符合逻辑,似乎早就有准备一般。

就连尉迟恭适才随口问了句何人当值,一个平日里都是在宫城内的殿中监,一个不沾兵权的中书令,却异口同声……都点出了最关键的王君廓。

各种念头飞速的在李世民的脑海中闪现,苏制与杨恭仁从头到尾的那些话,无非都是在暗示,没有危险,没有危险……

就在这时候,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锣鼓声突然在右侧的永昌坊内响起,李世民霍然转头,有高呼声传来,尉迟恭、秦琼都紧张起来了,条件反射的向前涌来,挤到了李世民两侧,强行将杨恭仁、苏制挤了出去。

“是走水了?”杨恭仁保持着镇定的神色,听了片刻后蹙眉道:“幸好今日无风……”

“呃,居然走水了!”苏制指了指不远处的空中升腾的黑雾,“殿下不宜留于险地,还是先行入宫吧。”

李世民看了眼已经越来越浓密的黑烟,虽然天色已黑,但永昌坊寸土寸金,灯火通明,还是能瞧得见的,坊内的锣鼓声也越来越响。

而且虽然今日无大风,但熊熊的火焰已经燃起,映射得黑夜亮堂堂,有着如血的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