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心生怜悯,自己也是幼年丧父,但面前的青年却是被生父抛弃。

“裴弘大……李德武……”李渊迟疑道:“怀仁想如何处置?”

裴世矩参与谋逆,必然下狱论死,但要不要涉及家族,却是不能轻易决定的……即使只是闻喜裴氏西眷房。

李善作势想了想,“臣可否与裴弘大叙谈?”

“嗯?”李渊大为诧异,“怀仁不可心软。”

李善坦然道:“王君昊、曲四郎等人被扣在北衙禁军官衙内,并未被杀,适才霍国公提及,是裴弘大的手笔。”

“嗯。”李渊点点头,提点道:“即使未有举刀,也不过是因为那时怀仁已然遁逃,裴弘大不敢为之,怀仁不可心软。”

“是。”

“至于李德武……”李渊其实最头痛的就是如何处置李德武,按制来说,裴世矩参与谋逆,即使不涉闻喜裴氏一族,但至少其家人是要被问罪的,而李德武就算没有参与,但也是裴世矩的女婿。

但李德武毕竟是李善的生父,径直杀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说白了这是给李善出难题呢。

重归于好……那也是不可能的,李善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要不就干脆再次流放岭南?

李渊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李善叹了口气,“今日晨间,他已窜入三姐府中。”

“甚么?”李渊呆住了。

其实柴绍告知李善的时候,后者也呆住了,居然这么机灵?!

李善还盼着裴淑英能手刃郎君呢,李德武如今还住在裴府,裴淑英成功的几率并不低。

没想到李德武昨晚见金城坊火光大作,立即离开了府,找了个准备好的地方躲了起来,坊门开了之后直接窜去了平阳公主府中……柴绍来之前还听亲卫提及,裴淑英直到现在还拿着匕首守在门口呢。

李渊正要提议将李德武流放岭南,外间传来的平阳公主的声音。

“父亲,两仪殿议事。”平阳公主大步走来,“怀仁,你还是再歇息歇息,眼中仍有血丝。”

“谢过三姐,不过不急。”李善哼了声,“先去见见裴弘大。”

“一刀杀了就是!”平阳公主盯着李善,“他多少次陷你入绝境,当年顾集镇一战,八成也是他使人将消息散开的,不可心软!”

“怀仁昨晚还在为杨恭仁长子杨思谊求情呢,就是心软。”李渊也补充了句,转头问道:“平阳,你何时知晓的?”

平阳公主想了想,“约莫是怀仁在代地的时候。”

“还有谁知晓?”

“二弟、二弟媳是知晓的,李客师夫妇与李德谋也知晓,清河县公肯定知晓。”平阳公主看了眼李善,“凌敬、王仁表、苏定方知晓吗?”

“凌公、定方兄均是可托付生死之人,其中凌公入天策府后数次举荐,还与秦王殿下争执,后不得不告知。”李善睁着眼睛说着鬼话,“王孝卿……同病相怜,他是最早知晓的。”

平阳公主向李渊解释道:“王仁表乃姑姑之子。”

李渊嘴角动了动,立即明白了,同安长公主将庶子扫地出门的消息早几年就在坊间流传了,难怪平阳说同病相怜。

李善适时道:“昨晚王孝卿也在玄武门,关键时刻斩杀王君廓麾下中郎将,立功不小。”

“哈哈哈,怀仁你就是与人为善。”李渊起身道:“你先去吧,朕也要去两仪殿了。”

看着李善离开,李渊才叹道:“不意怀仁身世如此坎坷。”

“所以女儿才多加维护。”平阳公主也叹息一声,“还要请父亲、二弟日后多多维护。”

“放心吧,二郎有量。”李渊笑着如此说,随后低声问:“李德武与朱氏……尔朱氏能否重归于好?”

“绝不可能!”平阳公主哼了声,“怀仁母亲性情刚烈犹胜女儿,马前泼水,如何重归于好?”

“怀仁也不好处置……”李渊做出了决定,“那就让他何处来,回何处吧。”

平阳公主没吭声,心想李德武武德四年急奔入京,攀上了闻喜裴氏这条大粗腿,结果数年之后,又落了个流放岭南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封赏

临照殿位于太极宫后宫最西侧,紧靠着掖庭宫,也是后宫中除了凌烟阁之外最高的一栋建筑物,上下三层,能够远眺宫外,所以李建成选择在这儿观望战局。

李善低头看了眼地上大片的紫黑色血迹,被尉迟恭斩杀的东宫侍卫的尸首已经被运送出宫了,但还没来得及进行清洗。

漫步走入殿内,李善眼角余光扫见侧殿内的一栋棺木,里面应该装的是大唐第一位皇太子李建成的尸首,只是不知道头颅有没有缝合起来。

李善有些感慨,自己做了那么多,李建成的下场与前世大抵相仿,也就是子嗣可能不会被赶尽杀绝……不过废为庶人也是肯定的了。

但自己做了那么多,终究是改变了很多……不再有玄武门之变污名的李世民或许会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