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有自知之明,身为一个穿越者,能做很多很多,但在真正管理国家,行使职责这些方面,自己并没有出众的能力。

李善并不是舔狗,但也希望历史上的唐太宗能做得更好,能建立一个万邦来朝,后人无限敬仰的伟大国度。

沉默片刻后,李善抬脚上了二楼,看管的还都是他带来的亲卫,正巧是范图领队。

“阿郎。”范图朝里面努努嘴,“之前就说想见阿郎一面。”

“嗯。”李善推开门,吩咐范图带着亲卫稍微远离,才迈步进了屋子,细细打量着须发皆白,老态尽现的裴世矩。

裴世矩似乎并没有什么慌张的神色,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真是好手段。”

“真是好手段。”李善说出了一句一个字都没差的话。

一老一少两人相视一笑,李善的确很佩服裴世矩,这位老人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险些完成翻盘,而裴世矩也很佩服李善,居然在近乎必死的情况下完成了翻盘。

“其实只是运气。”李善跪坐下来,轻声道:“若非察觉有异,只怕早已魂归九泉。”

“绝非运气,而是你多留了道后手。”裴世矩摇摇头,“应该是尔朱焕。”

“他不是秦王的人,是你的人。”

听裴世矩用非常确凿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李善轻笑道:“为何如此判断?”

“若尔朱焕是秦王的人,仁智宫事变前,他没有必要向太子举告桥公山。”裴世矩嘿了声,“也是因此,尔朱焕才得到太子的全盘信任。”

“你能夜出太极宫,虽然老夫没有细查,但那一夜能出甘露门的人并不多,其中尔朱焕两度回东宫,应该是将你带去了东宫吧?”

“老夫猜的对吗?”

“大抵如此,尔朱焕是在下的舅父,当年在代地掌代州总管府,司马尔朱义琛也是在下的舅父。”李善轻声解释道:“黄昏时分,尔朱焕在紫微殿现身,某自然知晓事变。”

“尔朱……对了,韩陵之战后,有一支逃亡南梁。”裴世矩微微点头,“大抵如此?”

“尔朱焕其实是秦王安插在东宫的伏子。”李善也不想隐瞒,笑着说:“仁智宫事变乃是封伦与齐王谋逆,而封伦曾经长期掌控尔朱焕、桥公山等暗子。”

“仁智宫事变前,尔朱焕入庄,告知事变之日……”

听了李善的解释,埋藏在裴世矩心中的疑惑这才一个接着一个的解开,“原来如此,也亏得你妙施手段,此番救驾,尔朱焕应该不会被问罪,甚至可能会论功。”

“其实还是有漏洞的。”李善苦笑道:“最好的办法是那日尔朱焕断了腿……但无奈母亲不许,尔朱焕似乎也不太愿意。”

“哈哈哈。”裴世矩大笑,笑得长须不停颤抖,但嘴里却在说:“尔朱焕可能有变,此事老夫未曾对太子提及。”

“晚辈领情。”李善点头承认。

“不过老夫也没想到居然是玄武门……”裴世矩好奇问道:“玄武门守将常何是秦王伏子,还是你埋下的?”

“恰逢其会罢了。”李善笑道:“不过寓居常何府中的左监门卫长史马周乃是晚辈送去的。”

“还有吗?”

李善眼珠子转了转,“还有王仁表……他应该有所揣测,因为孝卿兄太知某了,决计不会相信马周与某决裂,所以在入北衙禁军后请调直玄武门处。”

“为了这道玄武门,你倒是费尽心思。”裴世矩饶有兴致的问:“不怕老夫泄密吗?”

“老夫历经四朝,名望隆于海内,虽谋逆获罪,但陛下亦有可能亲询。”

李善放声大笑,“裴公既然未举刀杀戮王君昊、曲鸿,何必问这等话呢?”

裴世矩无言以对,他也知道,李善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坦诚,自然是有布置的……李怀仁其人,看似常常剑走偏锋,但实际上极为谨慎。

“更何况,尔朱焕、马周、王仁表……晚辈都告知陛下或秦王殿下。”

“或?”裴世矩蹙眉点头,“应该是马周了。”

屋内安静下来,长久的沉默后,裴世矩轻声叹道:“霍国公守诺,不知怀仁……”

“若非姐夫告知……”李善冷冷一笑,“当时某已遣派亲卫守在了裴府大门处,甚至已经准备遣派信使去河东,秦王统率的大军正在绛州……”

看着裴世矩保持镇定,但长须却在不停颤抖,片刻之后,李善才展颜一笑,“其实若是太子谋逆得手,想必裴公也不会赶尽杀绝吧?”

裴世矩闭上双目,点头道:“若是苏定方等人不甘,自然赶尽杀绝,但清河崔氏足以庇护,你母亲应该会被送入东山寺与南阳公主为伴。”

“某信得过裴公。”

裴世矩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苦笑,“如此境地,自然信得过。”

“其实你我二人,都不会赶尽杀绝,只是信不过对方罢了。”

裴世矩默默点头,其实他和李善性子差不多,想得多想得深也想得远,都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