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谁那儿说都是极不正当的。

裴道因老裴相的缘故, 对阿四这些日子里的所作所为稍有了解,出言道:“这是太上皇给四娘的建议么?长者有命, 做晚辈的总是不好推辞的。”

阿四赶忙道:“我晚些就先去和裴先生商议。”

这就是最妙的地方了,虽然谢大学士是阿四正经的师傅,但弘文馆如今是老裴相打理。且老裴相是正儿八经的老前辈了,是第一代正式进入前朝的女官员,谢大学士素来敬重老裴相,只要先借着太上皇的名头把老裴相说通,料想谢大学士不会明着反驳。

打定主意,阿四提前探听了老裴相的日程,拎着江南厨子做的粉羹去弘文馆拜访。万万没想到,坐在位置上的却是谢大学士。

谢大学士专注批阅手中的公文,见阿四入内,也只分了一个眼神,好似在问:何事?

姜还是老的辣,阿四想要翻出谢大学士的手心且有的日子熬。

阿四讪讪一笑,打开食盒,双手奉上一盏羹汤,笑道:“这是王舅舅送的江南厨子做的石榴粉羹,我送来给师傅尝尝鲜。”

“原来,四娘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师傅啊。”谢大学士揭开盖瞥眼,到底没拒绝这份时隔数月的歉意,端起来尝了尝味道,鲜香的滋味。

石榴是秋日结果的,这碗羹自然不是石榴籽。在汤中沉浮的是梅汁染色后的绿豆粉糊,一口咬下去,里面有一层粉糯的心,是切成小块的藕。如此巧思,再搭配着鲜美的鸡汤,形香色俱全。

阿四吃了三日也未厌倦,特地令厨子今日多做一份,好贿赂谢师傅。阿四旁观谢大学士嚼用,眼睛滴溜溜转,明眼人一看就不安好心。

吃人嘴软,用了美味的石榴粉羹,谢大学士也好说话许多,用布巾擦擦嘴,道:“说吧,才出门玩了一阵,没安分几天,又有什么损事憋着了?”

阿四瘪嘴:“我从没做过坏事的,今日就是想孝敬师傅。”

谢大学士一个字也不信,手指轻点桌面宣纸:“既然无事,来也来了,就写篇文章再回去吧。”

出乎谢大学士意料的是,阿四还真去过笔墨,安安生生地写了一篇策论。阿四把这几个月在龙尾县的见闻娓娓道来,着重讲述了矿山附近的情况,或许是有愤怒情绪的影响,笔尖额外顺畅,半个时辰就写完停笔。

阿四粗略通读一遍,再交由谢大学士验看。

谢大学士接过验看,夸赞:“确实增长了一些见闻,言之有物。”

阿四登时得意起来:“是吧是吧,只读书是不足够的,还应该出门亲自动手感受才对。”顺势就把自己在龙尾县盘下一农庄,预备改成布庄,收容贫民女子的事说了。

谢大学士收起策论,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四娘在外经历数月,随手送出去的几匹布就能引人战战兢兢,怎么还不明白。你虽是孩童,却远远不止是孩童。有千双万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且等着瞧你行事。你以低价收入赵家名下的布庄,这并不光彩,世人一看便知到其中猫腻。一旦传出风声,上告陛下,陛下是处罚还是不处罚你?”

谢大学士的指责毫无征兆,阿四震惊之后,大声回敬:“这是我自己做的事,无论阿娘处罚与否,我都甘愿。如果处罚,那么其他犯事的人就会知道收敛。不处罚的话,这些事情也不会因为的我的举动而消失。既然别人都不是傻子,也该知道有些事是我做得,而他们做不得的。”

好一番强词夺理,谢大学士面色冷凝:“这当真是四娘本心所想吗?方才说要如何利民,转眼间,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收受民脂民膏了吗?”

阿四瞪大眼,不可思议地说:“这怎么能混为一谈,赵家所得难道就是光彩的?隐户之众,难以计数。我剥赵家之富,再用之于民,有何不可?”

谢大学士便问:“四娘是天潢贵胄,能在赵家人面前耀武扬威,三言两语便能夺得财帛。而赵家世代官宦,站在寻常百姓面前,何尝不是一座无可逾越的高山?哪怕四娘从赵家身上所得再多,再向百姓倾倒财富,难道百姓家中的米粮就会因此增多吗?”

师徒之间的声响闹出屋子,引来不少学士和学生在外探看。阿四深呼吸,强忍怒火先冷静下来,向在屋内侍候的宫人说:“师傅教导我劳累,你们去重新煮一壶热茶来。”宫人惶惶,忙不迭下去了。

宫人一出,外面试图探听的人也做鸟兽散。

阿四重新端坐回谢大学士面前,将思绪从谢大学士的刻意引导中抽回,思索再三,说道:“师傅何以将我和赵家同列?我设立布庄,当然是为了让百姓家得以吃喝。便是退一万步说,我是一个清廉正直的皇子,臣下难道会因为我的清廉正直而放弃贪污吗?但凡出一个清官,便要大肆书写,这不正是说明清廉官吏之少。吕后治下仍忧污吏,历朝历代都没能解决的事,难道会因为我的本性而变化吗?无论是在明君当道的时代,还是昏君无能的时代,人贪婪的本性不会变化。方才种种,分明是师傅有意诈我。”

谢大学士不动如山,笑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