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抿起,似乎是在笑。

一阵忙碌后,李善才出了马车,不想浪费盐水洗手,干脆就着白马的马毛一阵猛搓。

“怎么样?”苏定方一边问,一边心里嘀咕,这人也十七八岁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还行,恢复的不错,如果这几日不发烧……呃,额头不发烫,等到了魏洲再多用些补药……”

李善正说着,前面探路的郭朴带着几个斥候趋马奔来。

“碰上突厥兵了。”郭朴快步过来,低声说:“约莫两三百兵,看模样昨夜洗了个庄子,打了个照面,没追过来。”

“放心,不会追过来的。”周赵非常肯定的说:“咱们是南下去枣强,路线极偏,突厥兵应该是往西北方向。”

李善在心里默念,要么是今日,要么是明日,大战将起,突厥兵四散劫掠,此时自然是要往下博方向赶去,集中兵力,当不会顾及小鱼小虾。

“不错,的确是西北方向。”郭朴叹道:“刘黑闼本是河北人,引狼入室,祸乱乡梓,秦王曾言,此僚忘祖……”

“若不是唐军欺人太甚,也不至此。”一直沉默的凌伯突然说:“王世充流放,夏王却被斩首,甚至妻儿都难保性命,若非如此,去年刘黑闼如何能席卷河北?”

“你这老儿说甚浑话?!”范老三左胳膊动不了,但右手已经握住刀柄,恶狠狠骂道:“刘黑闼引突厥入寇,还占着理了?!”

苏定方上前一步却没吭声,凌伯却推开苏定方,“若不是诸多同僚被唐军搜捕,苏家大郎何至于将我等老弱妇孺藏于乡野呢?”

“听闻世人称颂秦王虽战功盖世,然行仁义之道……嘿嘿,嘿嘿……”

范老三是关中府兵出身,后因悍勇被选入玄甲军,对秦王敬若天神,听了这话立即拔出利刃。

“住手!”

“住手!”

前一句是苏定方,范老三置若罔闻,反而上前一步。

后一句是李善,范老三立即停下脚步,咬咬牙退了一步。

“还不收起来。”

李善的话轻描淡写,而范老三虽然双目喷火,但还是归刀入鞘。

苏定方偏头看了眼李善,一路上这位青年待下随和,与下人说笑无忌,甚至村内孩童取笑骑术,都被其一笑了之,但没想到如此令行禁止。

苏定方一路上不是只顾着驾车的,他看的很清楚,郭朴、朱八一行人是李善部曲,而范老三一行人却是穿着唐军制式服装,显然是军中精锐。

李善能呵斥自己的部曲,这不奇怪,但能呵斥唐军精卒,就显得有点奇特了……苏定方本就是军中中下层将校出身,知道这样的威势不是靠世家子弟的地位就能得来的。

“不过闲聊几句而已,难道秦王需要你拔刀威逼老者,逼认殿下仁义?”李善温和一笑,双手用力搓着取暖,“这憨货……凌伯勿怪。”

“不敢当此称。”

李善瞄了眼,这老头脸上神色硬邦邦的,显然脾气有点硬。

“当得起,当得起。”一直在看热闹的周赵笑道:“当日一言险些令秦王铩羽而归,这般人物,自然当得起。”

凌伯凝神看向周赵,“你乃何人?”

李善好笑的看着周赵,让你用假名,这下看你怎么混过去。

“贝洲后学末进……拜见祭酒。”周赵含糊带过。

“本地人还路痴……”李善嘀咕了句,又问:“什么祭酒?”

周赵低声向李善解释了几句,他毕竟是河北人氏,对窦建德麾下部将知道的不多,但对那几位名气颇大的名士很是关注。

也是昨晚知晓村民都是窦建德旧部亲眷后,周赵才细细观察,适才出言试探,终于确认了这位凌伯的身份。

毕竟窦建德起于草莽,能招揽的名士不多,凌姓本就是小姓,很容易猜到。

这位凌伯名为凌敬,本为山东名士,后被窦建德招揽,官居国子祭酒,是窦建德麾下最重要的谋士之一。

抵定天下大局的虎牢关一战,窦建德受阻月余,就在李世民即将动手之前,凌敬向窦建德献计,渡黄河,转攻河阳,以重兵坚守,再遣大军翻越太行山攻入河东道,入上党,攻略汾州、晋州。

战后曾有人如此评价,若夏王采纳此策,夏军未必能攻入河东道,但秦王也未必能扫平中原。

这么牛……李善在心里复盘,还真有可能,关中、河东是李唐的基本盘,李世民率大部分兵力出关,河东道留守的兵力应该不多。

如果窦建德挥军攻河东道,只靠李世民带到虎牢关的三千骑兵,显然是拦不住的……如果调配兵力,那洛阳之围就是一句空话了,王世充也不至于白衣出降。

典型的围魏救赵。

一旁的苏定方也走过来,低声道:“凌伯与义父交好,但和汉东王不和,虎牢关一战后就归隐乡野,去年汉东王起兵,强行召其入帐,洛水大战后某将凌伯接去冀州。”

李善饶有兴致的看着凌敬,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