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话题,笑道:“芮国公其实无需如此款待,实在客套了。”

苑君璋第三次咬牙,这次忍不住,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话,“此次宴席的确寒酸,难以待客,这难道不是拜足下所赐?!”

的确很寒酸,草原上本就少蔬菜,更别说如今寒冬腊月,但连肉食都少……一方面在于突厥劫掠,另一方面在于云州、朔州大量人口迁居代州,苑君璋想采买都没地方,其实他这些日子自己吃的都不如今日宴席的菜。

李善放声大笑,“待得事定,必让芮国公饱腹。”

苑君璋神色微微放缓,粮草不济是他如今最需要解决的事,没有粮草,地方崩溃那还是小事,关键是他难以控制麾下大军……从苑孝政离马邑往长安那日开始,军中逃卒一日过一日,前后十日,至少千余士卒逃离。

这是苑君璋有意投唐的关键,原因很简单,李唐能提供粮草,而突厥……不来抢就不错了。

这也是苑君璋此次谈判最担心的地方,李善此时松口,苑君璋自然心神一松,脸上也不禁有了笑意,举杯看向崔信,“清河崔氏,海内望族,在下久仰了。”

崔信轻拂袖袍,气度俨然,“公据朔、云两州多年,数度攻伐河东,此刻来投,陛下未有嫌缓,还请公日后守卫北疆,恪尽职守。”

苑君璋拍着胸脯一口应下,这等套话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虽然还没来得及细细问过儿子,但他看得出来,此次唐使两人,是以李善为主的。

又聊了好一会儿,李善笑道:“孝政赴京多日,期间多念芮国公,父子情深,自当叙谈。”

苑君璋转头看了眼儿子,的确有很多事要问。

“如此,明日商谈,午时行礼?”

苑君璋迟疑了下,“只是镇守朔州,粮草不济,军械多有缺损……”

“芮国公放心便是。”李善也是拍着胸脯保证,“快马入京,来回数日,在下立即在代州筹集粮草,定不使守边健儿空腹。”

苑君璋思虑良久点头应下,他知道李善说的快马入京的意思……自己需要递上一份降表。

关乎大势

自武德二年刘武周败北,苑君璋得突厥支持,占据朔州、云州两地,意欲与李唐争雄,但他没想到,李世民攻灭刘武周后转而南下,迅速扫荡中原,一战擒两王,奠定一统天下的根基。

在此之后,刘黑闼两度起兵,苑君璋坚决李唐招抚,数攻代州,谋夺河东,最后一任代州总管定襄郡王李大恩就是死在他手中。

可以说,苑君璋的存在始终是李唐背后时隐时现的一柄匕首,让李渊如芒在背……说的不好听点,李渊的老巢晋阳都被苑君璋肆虐过。

虽然遣派子嗣入朝觐见,但苑君璋猜测,这场谈判,这场招抚,将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他完全猜错了,苑孝政只在长安待了三日,满载而归。

而崔信的到来让苑君璋排除了诱降的可能……唐皇不可能以清河崔氏子弟为诱降的棋子。

“果真如此?”苑君璋不自觉的调高了音调,“当时殿内何许人也?”

“唐皇、太子、秦王、齐王。”苑孝政毫不犹豫的回答:“剩下的都是三省宰辅……因为秦王领尚书令,李唐的尚书左右仆射亦为宰辅。”

苑君璋目光游移不定,他已经足够重视那位青年了,但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

原本苑君璋考虑的是李善在代州的分量,考虑的是李善得唐皇青眼,但如今来看,皇宫之内,唐皇、太子、亲王、宰辅议国之大事……居然将李善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而且多有赞誉之词。

苑孝政想起李善之前开玩笑提起的一件事,低声问:“李师在雁门关……绝不可泄露给欲谷设。”

苑君璋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他原本还有这种念头,但这位代县令有如此分量,自己不可能去找死……献上李怀仁,欲谷设自然大喜,突厥这边会愈发信任,但李唐那边只怕要恨死自己。

以假降的手段诱捕李善……就等于苑君璋断了在李唐那边的退路,这种蠢事不能做。

苑君璋叹了口气,低声问起儿子在长安诸事。

“太原王氏、陇西李氏?”

“是,一个是陇西李氏丹阳房子弟,另一个是太原祁县王氏子弟,后者的父亲是驸马都尉王裕,尚同安长公主。”

苑君璋不禁咂咂嘴,心想这个青年真是好手段,与李唐皇室、名门望族都有来往……也罢,先弄一批粮草过来再说以后的事。

反正现在寒冬腊月,突厥那边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还在内斗,明年就算想出兵,只怕也要等到五月份之后了,有这半年,自己也能在马邑站稳脚跟。

打定主意,苑君璋心神松动,突然想起一事,“刘世让那厮为何来马邑,之前信中不是说唐皇以崔舍人、李怀仁为使吗?”

苑孝政摇摇头,一脸的懵逼。

苑君璋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废材,耐心的询问雁门关诸事,他毕竟是沙场老将,又因为夹杂势力之间对这种事非常敏感,很快察觉到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