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谢若玄,还有谁会在乎三十多年前被灭门的乔家?

乔温瑜死死攥着手里的宣纸,上面是谢若玄亲笔,写的是《韩非子·亡征》中:用时日,事鬼神,信卜筮而好祭祀者,可亡也。

谢若玄啊……

数九寒天,转眼到了上一世雪灾发生的时候,这一世雪灾如约而至,纷纷扬扬覆盖了北方三十二个州郡。幸好丞相游望之提前防范,让百姓安稳度过,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谢若玄一连缀朝数日,早引起了一众朝臣不满。

他们虽然知道此谢子羲非彼谢子羲,但是人是鬼,还是站出来说明一下比较好,这样躲着,与真正的傀儡有何区别。

最起码谢子羲都知道上朝打卡。

而谢若玄明明有明君之质,却偏偏故作昏庸,实属国哀。

温暖的明堂里,褚倞翻着救灾的款项,对一旁的游望之说:“你辛辛苦苦守着这江山,他倒好,整日窝在后宫里,不知人间疾苦,真不知道这江山究竟还姓不姓谢了。”

游望之神色疲惫,闻言,默了片刻,道:“慎言,今时不同往日,那位并非你我熟悉的谢子羲。”

褚倞挑起一边的眉,“就算被他听到了又如何,我倒是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游望之说:“大渊该变天了。”

第二日,游望之上书,请求觐见。没想到与孟阔撞一起了。孟阔也是被那些大臣骚扰得不胜其烦,不得已来皇宫,探探谢若玄的虚实。

大概是两人有旧,彼此知根知底,也懒得虚与委蛇。他们各站一边,谁也不理谁。

不料,谢若玄一个都没召见,直接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孟阔回去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

游望之回去的时候依旧十分漠然,好似对此并不意外。

孟阔转头写了封家书,命人送进宫里,问问孟知爻,谢若玄近期的情况。孟知爻回信将谢若玄的大概情况都说了一遍,孟阔在看到谢若玄会蜉蝣术的时候,眉头皱得死紧。

谢若玄也不能一直躲懒下去了。

临近冬至, 又一年末,朝堂上各部门事物繁杂,奏折堆叠, 上书请求谢若玄还朝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成了日经。

靖城王党羽已经清算, 谢若玄没道理继续闭门不出。

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是人是鬼, 终究有见天日的一天。

近期谢若玄即使待在后宫里, 也经常收到臣子请求觐见的折子。无非是说最近大渊发生了什么事,各地政策,以及月羌和大宛的动静,让谢若玄出来“主持大局”。

奏折加起来,比过去一年都多。

这就是谢若玄暴露身份的后果了, 众人都在小心翼翼试探他。也幸好突然有了鸾鸟印记,倘若没有鸾鸟印记,恐怕众人现在商议的是如何除掉他,而不是如何试探他了。

虽然文武百官骚扰谢若玄的次数增加,但谢若玄还是硬生生挺到了年关宫宴才现身。

年关宫宴是犒赏百官辛苦一年的宫宴,每年都会举行。在这天,谢若玄没理由再推辞了, 不管京城风平浪静的水面下如何暗流涌动, 他也不得不现身与臣子同乐。

景德殿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画屏流芳。宫人来去有序, 百官列次入席。

现场十分安静,难得的, 众臣没有拉帮结派,互相攻讦。

比起结党营私,他们现在更想知道谢若玄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关乎今后的权力分配,谁是嫡臣子,谁是庶臣子,至关重要。毕竟结党营私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咳,还是先弄清楚谢若玄的身份最重要。

万一跟错队伍,没站对阵营,那不仅仅是为官生涯中的一点小挫折,而是付出全族性命的惨重代价。

嫡……庶……

没错,到现在众臣心中想的还是谢若玄的真实身份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利益,而不是谢若玄的真实身份能给大渊带来什么样的转机。

就算偶尔表现出的间歇性爱国,也是因为受到了外界刺激,比如靖城王的刺激——

他们担心靖城王上位后,把他们这些“老牌臣子”都排挤出权利核心,所以对谢若玄万分期待。

乔温瑜踏进殿门的时候,原本安静的景德殿更加安静了。

他先前一直称病不出,与到处钻营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众人以为他对谢若玄的身份不感兴趣,没想到,还是来参加年关宫宴了。

众人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乔温瑜身上,乔温瑜好似感受不到,兀自坐在席位上,闭目养神。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谢嘉行少年姿态,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他热情地向在场几位位阶高的臣子打招呼,“在下来晚了,游相,褚将军,孟太尉,乔太傅,勿怪勿怪。”

比起他高调的行事,更令人瞩目的是,他脖颈上突然出现的鸾鸟印记。

只见小白花一样的婉约面容上,赫然印着红褐色的印记,就像白雪盛着带血污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