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社尔紧紧攥住坐骑的鬃毛,心里一个咯噔,是弩箭,是弩箭!

和唐军交战了这么些年,阿史那·社尔如何不知道,唐弩,非精锐不能有。

看来真的是唐军精锐来援……有可能是代州总管李靖,也有可能是并州总管李道宗。

突厥骑兵向来不以冲阵称雄,而是以骑射见长,按理来说,弩箭来袭,应该立即拨马左右游走,因为他们却没什么反击的手段……骑弓本就射程短,比不上步弓,更别说和唐弩相比了。

但这一次,突厥人没有拨马横走,而是顶着弩箭带来的巨大杀伤力一直向前。

阿史那·社尔眯眼细看,唐军居然没有固守,而是继续向西进发,一声如同霹雳的暴喝声响起,江淮军前阵,一员身材矮壮的汉子拖着一柄长刀奔出阵外,比人还要长的大刀弹在空中,如同闪电一般劈下。

此次随阿史那·社尔入侵河东的骑兵都是突厥精锐,都是草原上的勇士,虽然人马皆乏,但仍有勇力。

冲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正准备趋马直冲,手中的马刀放在侧面,准备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矮个子顺手砍倒。

不料一声暴喝后,闪电一般的刀光掠过,这位雄壮的草原勇士连同胯下骏马被劈成两半。

巨大的喧哗声在整个战场上响起,第一次面对突厥骑兵的江淮兵兴奋的或举着盾牌,或拖着陌刀反冲上去。

数百斤的战马将第一批江淮兵撞飞踩倒,但随后因为唐弩导致的稀稀拉拉的骑队被江淮兵混入,一场血腥的肉搏战就此展开。

北侧的阿史那·社尔没有动,船头甲板上的李靖也没有动,他们都默默的注视着血肉纷飞的战场。

弩箭还在一批批的向突厥后军投去,突厥人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而且被射倒、被劈倒的马匹也阻碍了冲锋的道路,突厥后军不得不或停下脚步,或向左右奔驰。

阵中刀光闪烁,举着陌刀横砍竖劈的阚棱在盾牌的掩护下,一刀刀将遭遇的骑兵劈倒。

但凡遇上阚棱,无不人马皆裂。

阿史那·社尔长叹一声,神情沮丧,而他身后不远处的牛斌、郭子恒……如丧考妣,叛唐却没能大捷,没能攻下雁门关,他们很清楚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滹沱河边,千余突厥骑兵冲阵一千江淮步卒,虽然有着弩箭的相助,但突厥骑兵如此大败,还是让人瞠目结舌。

船头上的李靖轻轻松了口气,笑道:“天下皆道,豪勇之士出自北地,但江南亦有勇士。”

李楷接口道:“听闻吴王杜伏威临阵破敌,战后检阅,背后带伤者一律枭首,故江淮士卒冲锋陷阵,浑不畏死。”

李义琰摇摇头,“江南之地,多山水,少平原,近身搏杀,但今日却是对阵突厥骑兵……”

突厥已经收兵,阿史那·社尔也引兵向南退去,观看战局的李靖心道大局已定,才回头道:“此战败突厥,首要磐石心志,这一千江淮兵均是当年吴王近卫,后归临济县侯阚棱统率。”

李楷点头道:“怀仁施恩吴王、阚棱,故为其效死。”

“其二,弩箭、铠甲、陌刀均是利器,还要谢过任城王所赠。”李靖捋须笑道:“临济县侯乃是当世猛将,马前无当。”

“去年苑君璋引突厥败江夏郡公李高迁,突厥急袭雁门关。”李义琰回忆道:“怀仁接应败军,便是以临济县侯率步卒出战,大败突厥。”

李靖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解说下去……其实骑兵对阵步卒,优势太大了,今日得胜,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些突厥骑兵多日作战,人困马乏,战力削弱,又不得不冲阵破敌,偏偏遇上了拥有弩箭、铠甲、陌刀的精锐重甲步卒。

如果是在平原交战,千余突厥兵耗尽弩箭,以骑射能轻易围杀数千步卒。

低沉而有节奏的号角声突然响起,阚棱率数百江淮兵不依不饶的往西进发,马三宝、郭朴率骑兵护住侧翼,阿史那·社尔知道再也无望,向北眺望良久,引兵向西南侧退去。

李靖虽然是陇西李氏出身,但出生于关内京兆,后长期在河东活动,又担任过马邑郡丞,对河东地理非常的熟悉,看到突厥骑兵向西南退去,就知再也无虞。

西南方向是往忻州、岚州交界处进发,忻州地理类似河东道,东西两边均有高山峻岭,中间留有盆地,大河南北相通。

唐军堵在崞县以南,突厥骑兵没有可能从其他方向北上,损失近半兵力后,他们也没有可能从忻州南下去攻打已经准备武装成刺猬的太原府,最大的可能是西去岚州,从楼烦关逃回朔州。

“下令收兵。”

李楷、李义琰有些意外,既然大捷,为何不穷追猛打,却任由突厥遁去?

不等晚辈发问,李靖略为活动了下身子,低声向亲卫交代了句,不多时,一艘小船驶近,上面站着一个让李楷、李义琰都极为意外的人。

“张公瑾!”李楷低呼一声,“怎么会是他!”

李义琰突然醒转过来,转身扫视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