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敬想起前几日与李世民、李善在闲聊时候说起相关的事,天策府内的将领多为英杰,但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其实不算多,挑来挑去也就张士贵、李世绩、张公瑾几人。

李善用调侃的口吻说……这是李世民长期出任唐军主帅直接导致的结果,这种情况可能要等到李世民登基之后才会得到大幅度的改善,比如李善就清晰的记得,后来造反的侯君集在贞观年间就堪称名帅,最著名的一战就是征伐西域,覆灭高昌,不过那也是侯君集一生的转折点。

很长时间后,李善与凌敬终于达成了共同的思路,河东、河北那边太远,延州道那边反正有李靖在,关键点很可能还是在灵州与陇右道。

关键在于,灵州与陇右道就是隔壁,只是隔着六盘山而已,虽然有山脉遮挡,但并不是绕不过去的,攻灵州的突厥,与可能攻陇右道的薛延陀很可能会形成战略上的配合。

这种配合如果默契的话,那对关内道、陇右道的威胁就大了,都布可汗至今还没有动手,很可能是还在与薛延陀谈条件。

李善迟疑问道:“陛下遣派去薛延陀的信使是?”

“黄门侍郎崔名干。”凌敬介绍道:“此人出身博陵崔氏第二房。”

李善啧啧两声,历史上再过几年,李世民命妻舅高士廉编纂《氏族志》,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博陵崔氏第二房,被誉为“士族之冠”。

只是不知道崔名干与刚刚转任中书侍郎的唐俭相比如何……同样是远赴草原,深入虎穴。

讨论了好一会儿后,李善与凌敬就在书房简单的用了饭,放心不下的前者送走了老头儿回了后院,也不知道妻子晚饭吃了多少……最近两日,崔十一娘又开始没什么食欲了。

“还好,用了两碗粥。”崔十一娘懒懒的靠在铺着棉被的榻上,“蛋羹都吃不下……闻不得腥味。”

“你就是娇贵!”一旁的张氏皱着眉头,伸出食指点了点女儿的眉心。

“反正小厨房晚上也能做。”李善笑着坐下,“十一娘怀了身子,现在就是娇贵,应该娇贵!”

人前人后向来都端庄的崔十一娘嘻嘻笑着靠在丈夫的肩头,张氏看的都眼热,女儿运气可真好。

聊了几句,张氏迟疑的看向女婿,“怀仁,再过些日子就回城……”

“母亲!”崔十一娘立即开口阻拦,“难道母亲不想陪着女儿吗?”

郎君都将表哥张文瓘强行送去了河东,崔十一娘怎么敢让父母在这种关键时刻留在长安城内呢,虽然说清河崔氏名望隆于海内,裴世矩应该不敢做什么,但这种事谁能作准呢?

张氏苦笑连连,她是崔信的续弦,没有子嗣,独此一女,自然想陪着,但丈夫却觉得不妥……私下提及毕竟朱娘子是寡居。

崔十一娘向李善使了个眼色,轻描淡写的说:“母亲,孩儿与父亲说去。”

不等张氏开口,崔十一娘话题一转,“对了,今日薛家姐姐来了。”

“河东薛家?”李善眨眨眼,“谁啊?”

“淮阳王的妻子。”张氏解释道:“淮阳王出任河东道行军副总管,其妻有些担忧。”

“应该无虞。”李善随口道:“道玄兄也算是重返故地,当年就出任过此职,呃,当时的总管是齐王。”

李善的确不担心李道玄。

因为是临时选李道玄出镇河东,而且李道玄名义上是河东道行军副总管,但实际上只统率代地的代州军,所以属官、将校、粮草、军械都不需要他来管,那都是任城王李道宗的事,李道玄只率数十亲卫在九月初四早晨就急行离京。

所以,那日灞桥送行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李善除了折柳赠别之外,还送去了二十多封信……事后李渊也是无语,都是李道玄强行要来的。

有这么多信在,李道玄有足够多的手段稳固代州,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真是废材了……去年泾州一战,李道玄独领右路军,进退有度,不再是当年不听劝诫葬送三万精锐的那个愣头青了。

此时此刻,夜幕初垂的雁门关内,略有些疲惫的淮阳王李道玄端坐在上首,前来拜会的军中将校渐渐站满了屋内屋外,下首位的代州总管秦武通倒是无所谓,但韩国公庞玉的脸色不太好看。

雁门关(上)

在下博一战的多年之后,淮阳王李道玄再一次实际性的担任方面之将,而且还是重返故地,李道玄心中既既激奋又压抑着这种情绪。

每逢大事有静气,李道玄在抵达雁门关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李善灞桥折柳送别的赠语。

于是,李道玄当天晚上展现了一个宽容有度却御下有方的上司形象,同为秦王一脉,他用李世民的话来敲打庞玉,在后者愤慨之际,又暗示会向陛下请命,以庞玉为河东道行军长史。

既敲打了不安分的庞玉,排除了不稳定因素,同时又以此怀柔,给了长史的名分,但却在自己之下。

过了这么多年了,李道玄早就不是下博一战之前一意孤行的那个青年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