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贺兰珏已经撕破脸了,分手过后,前男友就没一个有好名声的,说几句坏话,那都是正常的。

一道薄凉的视线投了过来,像把利剑,戳在了郑雪吟的脊背上。

郑雪吟心头突突一跳,油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抿住唇角不说了。

“沽名钓誉?故作清高?”林墨白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小师妹,我真的很期待你和贺兰珏再次见面的那天。”

邻桌的人附和道:“说得好!世人大多是欺世盗名之辈,那贺兰珏是路惊风的儿子,流着他老子一样的血,先前又和极乐宗的妖女不清不楚,装什么圣人,我看呐,分明是个自命清高的家伙。”

“贺兰珏不是好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凭你也配道他的不是。”郑雪吟冷嗤。

“你说什么!”那附和郑雪吟的,想不到郑雪吟会把矛头调过来对准他,涨红着脸拍桌而起。

“我累了。”郑雪吟突然有些兴味索然,起身离开,“你有问题,就找我的二师姐和三师兄,谁让我是小师妹呢,啧,有人罩着就是好。”

小师妹是吧,让你们感受一下什么叫胡搅蛮缠的小师妹。

“你把话说清楚,你骂谁不是东西!”那人拦住郑雪吟要理论一番,猝不及防与郑雪吟四目相对。

眼前这女子一袭白衣,乌发挽成松散的发髻,发间系四根一指宽的红纱做点缀,真真一个肤光如雪、艳若山茶,偏倦怠的眉眼间笼着云山雾海般的忧愁,叫人无端生出怜惜。

那人恶毒的言辞噎在喉中,双目发直,一个字再吐不出来。

郑雪吟与他擦身而过,上了楼去。

林墨白摇摇头,笑得漫不经心,也跟着上楼去了。

铜炉里添了新的熏香,袅袅雾气,如轻纱萦空。郑雪吟回到屋中,紧闭门窗,熄了灯在床上躺下。

一日的疲惫如潮水般自身体深处涌出,不消片刻,将她卷入了黑沉的梦乡。

郑雪吟很少做梦,尤其是将贺兰珏推下海后,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他,她把这归结为自己心理素质强大。

而在这一夜,她罕见地梦见了贺兰珏,以及吞噬贺兰珏的那片海。

风很大,大海变作一面透明的蓝色镜面。湛蓝的镜面下无数大鱼游弋,海藻疯狂生长。

贺兰珏闭目躺在海底,四肢被这些海藻缠绕,肌肤惨白得如同死去了一般,唯独面容一如当初俊秀。

郑雪吟逆着狂风,在海面上裸足狂奔。

她拼命地鼓动着两条腿的力量,跑得那样快,似乎是在急切逃离着什么。

跑,快跑。一个声音催促着她。

越来越急。

突然!

海底的少年睁开凌厉的双眼,苍白冰冷的手破开海水,扣住她的脚踝,将她拽入了深海。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堵住她的口鼻,窒息的感觉一点点填满她的胸腔。

那箍住她脚踝的手,手背上长着旧伤疤,从一只变作了无数只,攀上她的小腿,锁住她的腰身,勒住她的脖颈。

黏腻的,湿滑的,冰凉的,类似于海底某些鱼类的触感。

那些手拥抱着她,将她纳入了贺兰珏湿冷的怀抱。

“何其美丽的一张脸,何其恶毒的一颗心。”没有感情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叹息着。

海上是有阳光的,那些阳光丝毫穿不透这些厚重的海水。

原来,海底这样黑,这样冷。

失去自由呼吸的胸腔,刀子凌迟般的痛楚一寸寸蔓延开来。

她拼命地挣扎着。

在挣扎中,拥住她的那具身体,皮肉开始腐烂,如撕开画皮,从骨架上脱落。

她一转头,就望见贺兰珏那对失去眼珠的空洞眼眶。

郑雪吟心脏抽搐着。

对不起,贺兰珏,我只是想回家而已,求求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我不想烂在这寒冷的海底,不想永生永世都困在黑暗中。

杀了我!杀了我!她在心里大声祈求着。

“贺兰珏,不要!”郑雪吟大汗淋漓地坐起,眼角湿漉漉地淌下两行泪。

月上中空,琉璃般清透的月色穿过薄荷绿的窗纱,泻下一束束微光。

月光将屋子里的黑暗驱散了些。

郑雪吟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忽然,动作一顿:“谁在那里!”

她抽出挂在床头的剑刺了过去。

垂帘外人形轮廓的阴影被这道剑光刺破,像是梦魂般消散了。

郑雪吟惊魂未定地点燃蜡烛。

烛光填满整间屋子,将陈设照得一览无余。

门窗依旧紧闭,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郑雪吟刺出的那一剑,削断了垂帘,在柱子上留下深深的剑痕。

郑雪吟摸着那道剑痕,鼻尖耸动着。

被熏香掩盖的气味中,隐约浮动着淡淡的海腥味。

不会认错,玲珑宝舫行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