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当晚没来。

第二天白日里隋淼倒是来了一趟,送来整筐时令鲜果,葡萄,石榴,甜瓜,枇杷。

当天傍晚,应小满洗净了鲜果子,蜡烛灯笼点得小院里亮堂堂的,桌布铺开,鲜果子和家常热菜摆了整桌,领着阿织在小院里等人。

等来等去,等到华灯初上,却还是只来了隋淼。

这回送来一小瓶新酿的葡萄酒。

“七郎公务缠身。”

隋淼略过细节,只简略道,“死了个不该死的人。死在了不该死的地方。此人是关键证人,意外身亡牵扯进了十一郎。”

“七郎昨夜急召入宫,御前应对,今早回家换一身衣裳,又急匆匆入宫。只来得及托小的把肉铺招牌字幅带来,再和应小娘子说声对不住。对了,这瓶葡萄酒是昨日宫里赐下的,带给应小娘子做赔礼。”

“七郎说,应家和晏家关联的京城旧事查出少许眉目了。等他手上这桩急务了结,尽快赶来,当面详述。”

应小满原地发了会儿怔,才点点头,从隋淼手里接过御赐的稀罕葡萄酒。

所以,七郎今晚不来了?

她从前磕磕绊绊读过几篇诗文,“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句记得清楚。

随葡萄酒送来一盏罕见的琉璃夜光杯,八角杯身几乎透明无色,底座刻莲花。朱红色的葡萄酒倾倒入透明琉璃杯里,香气弥漫整个院子。

她不甚有兴致地倒了半杯,先呈给阿娘,再往阿织嘴里塞一颗葡萄。

“……这啥味道。”义母这辈子头一回喝葡萄酒,口味喝不惯,呛得死去活来,喝一口再不肯喝。

应小满自打吃过酸中带甜的樱桃,对酸里带甜的酒味倒不那么排斥,接过琉璃杯,自己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葡萄酒。

“七哥好久没来了。”阿织嚼着甜葡萄,扳着小手算日子,“一天,两天,四天……”

“三天。”应小满更正,“说好的三天,没来。”

“哦。”阿织继续念,“一天,两天,三天……”

应小满拿筷子拨了拨香气扑鼻的炖羊肉,挑一块塞阿织嘴巴里,总算把小丫头反复数日子的声音给堵上了。

灯火亮堂的小院安静下去。只有她自己心里不安稳。

一遍又一遍,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说好的三天后过来呢?

——说好的一起商量报仇大计呢?

应小满打开随葡萄酒送来的信封。

信封里装一幅上好的宣纸, 纸上写“应家羊肉铺”五个大字,字迹遒劲带锋,七郎果然写得一笔极好的字。

拉开院门时,隋淼还在门外等回复。

“七郎问应小娘子, 写得字可满意?若不满意的话, 他再写几幅也无妨的。”

“字很好, 不必改了。”应小满抿着唇问, “七郎很忙么?长乐巷这么近,昨日公务缠身,不能抽空过来, 前两日也不得空,只托你送东西?”

“七郎最近都不在家中,接连几日睡在官廨。”

隋淼低头禀道:“七郎这次险些遇害,家中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但朝堂之敌才是欲治七郎于死地的幕后黑手。上回七郎过来七举人巷, 被人暗中盯梢尾随, 盯梢的两人被当场擒获。短短一两日,却又出了重要人证暴死之事。最近七郎不轻易前来应小娘子这处, 也有保护之意。”

应小满点点头。她明白隋淼说的是实话, 也明白七郎保护她的心意。

但或许刚才喝了两杯葡萄酒, 有点上头的缘故, 心底有股热气往上涌。

她已经很久没见七郎, 很久没和他说话了。

阿娘说,等七郎来,问一下沈家的事他如何想的。她自己最近也琢磨出许多关于报仇动手的新念头, 打算和他细细商量。

——说好的三天内过来呢?

——自己不来,派人三番两趟地送东西。把她当做小阿织, 脑袋瓜子里只惦记着吃吗?

目送隋淼快步离去,应小满表面上没说什么,关上门,随手揪下一串十来颗葡萄,递给阿织。阿织蹦蹦跳跳去洗葡萄。

说好的三日爽了约,却又时刻惦记着给她送时令鲜果,遣隋淼登门当面对她解释。

心里有个小人说,该体谅他;却有另一个小人跳出来说,不痛快。

正好阿织洗好了葡萄,跑过来踮脚捧起瓷碗,“阿姐也吃!七哥送的葡萄好甜,又大又甜!”

应小满弯腰含住阿织递过来的葡萄,嚼了嚼,满嘴清香。

堆了整盘的时令鲜果子,红石榴剖开,甜瓜切成瓣,诱人的果香弥漫小院。

母女仨围坐在桂花树下,应小满取过琉璃杯,又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

“七郎是不是说好今天来,结果人没来?送来这许多贵价果子,稀罕葡萄酒,也没说定明天来不来。”

“他在咱们这处赁下四个月的东厢房,却没正经住几晚。晚上到底要给他留门呢,还是不给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