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梦魇离开以后,这一片无边梦海海域又只剩下了孟彰一人。

《酆都万象图》和金色贝叶悬停在孟彰上方,玄黑的酆都万象和金色霞光相互映照,将这一片海域趁得格外的热闹。

但大抵是察觉到了此刻孟彰复杂的心情,《酆都》万象图所演化的酆都万象似乎都安静了不少,连带着这件至宝汲取、炼化无边梦海梦道本源的速度和效率都相对下降了。

不怪你。孟彰说,只是觉得,很多东西都像是握在手里的沙,留驻只是一时的,失去才是长久。

除非成就大罗仙。

可就算是成就大罗仙

能与祂一同超脱岁月的,也只有记忆。

人是孤岛。

或者说,所有的有情有灵众生,都是孤岛。

但群体的力量总是可以留下一点东西。孟彰忽然又道,就连《酆都万象图》显然都不太能跟得上他跳跃的思路,至宝周身流动的道韵都滞缓了一瞬。

孟彰却已经收回了看着《酆都万象图》的目光,转而望着无边梦海广阔的海面。

无边梦海其实很怪异。

海面上的天空漂浮着瑰丽万千、变幻莫测的云气,更有七彩华光自由变化舒展,海平面上有大大小小、种类不同的岛屿破海而出,海面下又会像内陆的河流一样有暗礁,还会有悬在海里的裂谷和盘地。

天地间所有真实存在的、虚假幻想的地形,都能在这海洋里找到。

而这些地形的存在,其实和无边梦海中更多、更庞大的海水一样,都是众生梦境的具象化。

它们都是梦境。

它们是尘埃,它们也是宝藏。

但每一个想要在尘埃中翻找出其中宝藏的修行者,都需要有足够的机缘和手段。

孟彰其实很早以前就打过它们的主意了,早到他还没有走出自己的根本梦境世界,只是停在梦中湖和无边梦海的边沿处眺望无边梦海的那会儿。

但孟彰一直没有真正的将它付诸行动。

因为他在害怕,这方世界的水很深,只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敢随便打无边梦海这诸多梦境世界的主意;也因为他很忙,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他要关注的事情很多,他还要专心修行和学习。

现在

现在其实也不算是最合适的时机。

因为孟彰就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自己实力低弱,不过是仰仗他人的力量庇护方才能得来几分自由而已。但不得不说,现在也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现在,以晋廷为代表的九州炎黄人族主体也好,以道门为代表的九州炎黄诸多法脉也好,他们都在忙。

晋廷司马氏宗室诸位藩王举旗挥师指向帝都洛阳,就目前来看,应是晋廷当今这一脉的胜算更大,即便这位就是一个愚子。

而等到这场司马氏宗室内乱的结果出来,晋廷内部必然会出现势力的真空地带。即便是胜算更大的晋廷当今一脉也不会例外。

故而现下的九州炎黄人族中,不论能不能抢占这部分势力真空地带,各方都在紧盯着局势的变化。

因为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更精准地攫取到他们想要的利益。

时局的变动,从来就不会只是某一部分的变化,而是整体的改变。不论有心思的还是没心思的,都会被这整体时局所影响。

此乃必然,没有谁真个是例外。

而以道门为代表的九州炎黄诸多法脉那边也一样。

道门要立天庭,要让天庭成为天地正统,首先就不可能将天庭局限在道门内部。

因此,除了道门自家的诸多法脉以外,九州炎黄法脉也都要囊括在内。

这部分的力量、利益整合,足够那些法脉好一段时间都抽不出身去理会其他的事情了。

至于阴世的酆都地府

看见孟彰了没有?

看见孟彰头顶悬挂着的那幅《酆都万象图》了没有?

这方天地大体划分出的天、地、人三方格局,天所意味着的仙、神、修行者,人所意味着的九州炎黄人族,在这一段时间里基本都不能抽出身来无边梦海这边。

而地所意味着的阴世酆都,则根本就是完全由孟彰做代表。

这个时候真就是孟彰动手的最好时机。

有一位名叫张横渠的大儒曾立下大志,他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不及这等大贤。

孟彰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的话,或许是他自己,又或许是这方无边梦海。

远不及。

但我想,有些事总是我能做的,哪怕只有一点。

没有谁来问孟彰要做什么,也没谁催着孟彰做什么,孟彰说完了话便闭上眼睛,心神沉入阴神。

他的根本梦境世界月下湖中,那扎根在岛屿上经年却未见有任何变化的燧木幼株忽然随风摇动树冠。

呼啦一声轻响,燧木幼株的树冠燃起了火。

橙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