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陆景幽思绪飞转,若是现在出发,半日就能见到皇姐了。

他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迫,满心满眼都是皇姐的模样。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动静,似乎是禁军赶来,处置了越州兵马。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无比熟悉的身影朝他奔来。

陆景幽愣怔着,以为是他的幻觉,暗笑自己得了相思病。

直到脚步声愈发清晰,身影实实在在地朝他靠近,才蓦然反应过来。

他心脏猛烈地跳动,怦然撞击着心房,双腿早已不受控制,奔跑着朝皇姐而去。

天光穿过层云,照耀在他们身上,光晕柔和细腻,将他们笼罩在内。

陆嘉念与他抱了满怀,一点都不嫌弃他身上的血渍,关切地四处摸索,用手帕擦拭他脸上的血珠,哽咽道:

“哪来这么多血?你受伤了吗?疼不疼?”

陆景幽眼眶酸涩,紧紧将皇姐拥入怀中,仿佛要把骨血融在一起。

他含笑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尸体示意。

陆嘉念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想告诉他,前世今生,她都在乎他,喜欢他,想要将他留在身边。

幸好他亦是如此,所以他们共度一世,只此一世。

这一世,她不会再丢下他了,她会永远在他身边。

陆嘉念在他怀中泣不成声,晶莹杏眸望着他,忽而破涕为笑,小声道:

“我我想吃酥糖。”

“好,等料理完这些,朕给你买。”

“不,买不到了。”

陆嘉念遗憾地叹息一声,眨巴挂着泪珠的睫毛,在他耳畔道:

“七岁那年的酥糖,你还有吗?”

闻言,陆景幽僵在原地,良久都反应不过来。

皇姐说的是那张糖纸吗?

原来她记得,她都记得!

陆景幽浑身颤抖,眼尾通红一片,湿热泪意悄然滑落。

他的下颌抵在皇姐头顶,疼惜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

“已经吃完了,但往后余生的酥糖,我都留给皇姐。”

陆嘉念呜咽一声,含着泪点头,眉眼皆是笑意。

一切都尘埃落定,处置完琐事之后,陆嘉念终于能心安理得地歇息。

怜玉那天没等到陆言清,等到的是夫君命丧黄泉的噩耗。

那时天色已晚,她一不留神从石阶上跌了下来,身受重伤。

陆嘉念已经知晓内情,心疼这个无辜的姑娘,权当帮陆景幽履行承诺,将她接到宫中休养。

太医说,怜玉撞到了小腹,加之颠沛流离,身子虚弱,不幸小产。

同为女子,陆嘉念心疼不已,看着床上一滩血,更是触目惊心。

她亲自照看了三日,终于等到怜玉醒来。

因为怜玉守着城门,还放她出去搬救兵,算是有功,免除罪名与刑罚。

陆嘉念把这个消息告诉怜玉,却仍然不见她有喜色,面容灰白一片,如同燃尽的灰烬。

她以为怜玉还在为小产难过,温柔安慰道:

“兴许是孩子与你无缘,别太伤心了,仔细身子。”

怜玉木讷地看着她,小脸消瘦一大圈,眸光黯淡地敛起。

她向来懵懵懂懂,可现在忽然很清醒,仿佛一切都想明白了,干涩地扯起唇角,道:

“无妨,反正这世间也不该再多一个罪臣之子了。”

听了这话,陆嘉念想起陆景幽,再看眼前的少女时,又是心疼又是伤心,眼眶泛上泪意。

“殿下,我想出去走走。”

太医说过,多走动能好得快些,陆嘉念没有拒绝。

怜玉说,她没有看过高高的城楼,她就带她去看。

深秋时分,北风肃杀,吹得人脸颊生疼。

怜玉扶着城楼栏杆,不知冷暖似的张开双臂,含笑迎着猎猎北风。

“殿下,人终有一死,若我死后,能不能同他葬在一起?”

怜玉仿佛忘却所有忧愁,笑得天真无邪。

“可他是乱臣贼子,你受到褒奖,未免有失身份。”

陆嘉念能体谅她的心思,但还是实话实说。

“他是我的夫君,这是唯一的身份。”

怜玉说的坚定决绝,柔柔地看着陆嘉念,眸光渐渐迷离起来:

“合葬之后,求殿下把我们放在有风的地方,不必立碑,撒一些向阳花的种子。”

说着,怜玉甩了甩发髻上的素银簪子。

这是陆言清送给她的及笄礼,上面雕着栩栩如生的向阳花。

陆嘉念心尖一软,终究是答应了。

“殿下,你真好。”

怜玉话语朴素,直言不讳地表达心绪,拉着她的手,真心实意道:

“愿你与陛下,能够一直好好的,将来儿女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