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啖汤

空气中,除了树木燃烧的气味,渐渐出现了别的味道。

在范府这几天下来,卫宁一度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麻了。阴魂不散的肉汤香味掩盖了一切,卫宁想闻别的味道,都得靠她自己凑到近前才行。

但现在,在开放的环境中,她竟然又感觉到了其他气味的存在。

而且这味道,她进了塔之后已经很熟悉了,是蛋白质燃烧——大部分时候就是烧尸体的时候会闻到的气味。

闻到这味道之后,卫宁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两步,半是惊疑半是恐惧地看着眼前的红梅树。

她忍不住看着在场的另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树完全燃烧起来之后,荆白也没有熄灭自己的蜡烛。

高挑的青年捧着烛台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红梅树燃烧。他的脊背挺直,人又格外地静默,几乎像是在场的另一棵树。

对于荆白对红梅树的怀疑,卫宁原本不太相信,但见到这棵红梅树燃烧的样子之后,她不得不认同了荆白——这棵树是真有些古怪。

烧了这么久,已经烧无可烧,枝条都碳化了,甚至火星子都快没了。

整棵树都烧得黑乎乎的,可所有的树枝都还是像活着一样支棱着,根根分明,没有哪怕一根掉落下来。

卫宁摸了一把自己被吹得凉透了的脸颊。园子里甚至还有风,这根本不科学!

她想起自己闻到的气味,脸色就变得糟糕起来。

这棵红梅树的真身……不会真的是具尸体吧!

卫宁很不愿意相信,但现在空气中那种蛋白质燃烧的气味已经浓郁到和肉汤的香味不分伯仲。又香又臭,混合出一股直钻天灵盖的奇异的味道,熏得她直犯恶心。

她努力想忽视空气中的气味,但人的嗅觉又没有开关,除非不呼吸,否则不可能真正忽略。在开口说话之前,她不得不吞咽了几下,免得自己一张嘴就吐出来。

“我们……我们还要做什么吗?”见荆白看着这棵树,又总是不说话,卫宁问。

荆白从点火开始就一直不错眼地盯着这棵树,他凝视的专注程度,简直让卫宁怀疑他是不是能看见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荆白又没有超能力,当然是不能的。

他站得离树近,看似只看着树,其实一直在观察花园通往前院的那条路,等待可能会出现的人。

点着了红梅树之后,他也没有熄掉蜡烛,是在预防可能出现的变故。他烧树当然不仅是为了做出“破坏出口”这个动作,更是一种试探。

他在试探副本中唯一露过面的关键人物——管家。

在此前,他从未怀疑过管家的能耐。

第一天死亡的那对小情侣消失得无声无息,于东和小舒当时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却没听见任何动静,第二天应卯时,管家却知道两人死于“荒淫”,可见范府中发生的事情,他是了如指掌。

现在荆白把红梅树都烧了,这么大的动静,管家怎么会不来?

但事实如此,现在火已经灭了,管家还是没有出现。

除非……他已经不能来了,又或者说,他来了也干涉不了荆白他们。

荆白用力抿了抿唇。

如果是这样,对他来说,就是再度陷入了僵局。

虽然管家出现就意味着危险,但荆白很需要他。从早上被管家单独留下之后,柏易说的很可能都不是实话,他迫切地需要知道,管家到底跟柏易说了什么。

不过眼前显然不止管家没出现这一个问题。

红梅树从树枝到树干都已经烧得黑漆漆的,却没有哪怕一根枝条掉落,地上的泥土可以说得上干净。唯有焦黑的枝条还在支棱着,却已经不复有红梅点缀时那种嶙峋的美感,只让人觉得丑陋又嚣张。

碍眼归碍眼,荆白却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红梅树都烧成了这样,还能起到指路的作用吗?

试试就知道了。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一直关注着他的卫宁连忙追上去:“诶,路玄!你又要去哪儿啊!”

荆白道:“我要看看这棵红梅树还能不能指路。”

见卫宁追到身边,他皱着眉道:“你也要来?”

卫宁现在对那棵红梅树的感觉相当不妙,路玄要在哪儿都行,只要别留她一个人站在这棵树旁边。

何况现在画都烧了,也不担心再有什么东西附身,她想,多看一次这红梅树应该也没什么吧?

两人很快走到了花园的入口,荆白只往花园外头多走了一步,就毫不犹豫地掉头了,倒是卫宁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她其实心下也在纳闷。

路玄把树都烧了,管家也不来……难不成他们在他们达成了出副本条件之后,管家真的不能再拿他们怎么样?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卫宁在心里暗暗想。

她又想,这时候直接往外走,走到大门那儿其实也可以。正蠢蠢欲动之际,看见荆白干脆利落地掉了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