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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esp;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明明有准备了好几年，斯江突然意识到这才是自己第一次真正面临生离死别，阿爷过世，她也哭过，但并不痛，认清父母不回上海的事实后，她也哭过，但漫长的等待和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早就埋下了伏笔，只等用眼泪画上句号，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

&esp;&esp;但这一刻，哪怕只是想到大舅舅的音容笑貌，斯江都觉得承受不住。

&esp;&esp;“阿哥——”

&esp;&esp;“吾没事体，”景生抬起头，看着斯江笑了笑，“戆小囡，哭撒？鼻涕下来哉。”

&esp;&esp;他推开面碗伸出手臂：“来，袖子管浪厢揩揩（袖子上擦一下）。”

&esp;&esp;斯江捉紧住他的手，在他掌心落下半边阴影。景生的掌纹是断掌，外婆以前说他会先苦后甜，这个“后”到底要后到什么时候呢。

&esp;&esp;“好了，侬哭忒一歇啊好（你哭一会儿也好）。”景生柔声宽慰，大概有了需要他安慰的人，他自己倒好受了不少。

&esp;&esp;白炽灯在斯江头顶心画了一个光圈，随着她的呜咽规律地颤动着。景生忽然有点恍惚，好像这个场景以前发生过似的，他也伸出过手让斯江把眼泪鼻涕擦在自己袖子上，也说过“哭忒一歇啊好”这句话，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

&esp;&esp;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斯江的脸颊：“囡囡？”

&esp;&esp;斯江偏头在他袖子上擦了擦脸，又用自己的袖子把景生一手的眼泪鼻涕胡乱擦了擦：“嗯，吾要跟侬一道去。”

&esp;&esp;“覅，侬好好交上班，你们商场马上要开张，现在是最忙的时候，不好请假。”

&esp;&esp;斯江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工作可以再找，我是一定要陪你去的。”

&esp;&esp;“他不想大家为了他跑来跑去，”景生苦笑道，“他谁也不想麻烦。”

&esp;&esp;斯好刚才还说起斯江天天加班，九点多能到家都算早的，但她从来也没抱怨过没喊过累，肯定很喜欢新工作。

&esp;&esp;“你的好消息呢？快说，”景生拉了拉斯江的手，“让我也高兴高兴。”

&esp;&esp;“顾景生——”斯江吸了吸鼻子。

&esp;&esp;“到。”景生笑了起来。

&esp;&esp;“我们结婚吧！元旦前就去领证。”斯江一脸期冀地看着他。

&esp;&esp;——

&esp;&esp;顾南红先从香港去了广州，和老客户们见面叙旧。香港的厂房年后开始正式启动流水线，日本和台湾的订单不少，出口欧美的单子也排了不少。这些老朋友一大半是上海四重奏的客户，也有一小半是从东莞四重奏拿货。方太太和顾家之间的龃龉他们都有所耳闻，做生意做熟不做生，钱是小事，情面更重要。这顿茶喝完，无需南红挑明，大家都有了默契。

&esp;&esp;南红转头飞向昆明，一落地包了车直奔景洪。

&esp;&esp;顾东文气得转头骂北武。

&esp;&esp;“说了不要她们来！来干什么？送我上路？册那！我要你们送，我还来景洪干什么？留在上海不省钱省事？谁要你们来的？”

&esp;&esp;南红把北武善让推出去，拖过一张方凳坐到床边就开始数落，嗓门比他还响：“腿在我身上，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做撒！来呀，侬骂吾啊，朝北武发脾气做撒？你也知道你应该留在上海？那你跑来这里干什么？害得阿嫂嘛工作辞掉，害得北武两口子耗在这里好几年，害得虎头在村里读书，做撒？朝我瞪眼睛做撒？我那句话说错了？”

&esp;&esp;“你想，你想，你就只想着你想，姆妈哪能想侬想过伐！爸爸人没了你都不回去奔丧！现在你自己要走了，也不让她送，她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你闭上眼干什么？现在惭愧了？内疚了？后悔了？”

&esp;&esp;“没，”顾东文合上眼，却笑出了声，“上次在香港，赵彦鸿买的叉烧还蛮好吃的，哈哈哈。”

&esp;&esp;南红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还笑！笑只屁呀侬——”她捏了捏东文的胳膊，“喏，只剩一把骨头了，脾气还噶臭，勿晓得侬有撒好，让阿嫂死心塌地，要我，早就把你往医院里一丢，请两个人看着你，等你没气了，住你的房子用你的票子，重新找个男人过好日子。”

&esp;&esp;顾东文睁开眼，笑得胸口一震一震的：“我也这么跟佳佳说的。”

&esp;&esp;南红拎起他手臂上薄薄一层皮扭了半圈：“十三点，这话我好说，你怎么好说？伊哭了伐？”

&esp;&esp;东文摇摇头：“没，她不会当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