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丝念头,那是她的真实感受,她不想隐瞒。

&esp;&esp;“都有,”斯江看向景生,诚恳地说,“我怕你因为一时冲动害了自己,最难过的人会是大舅舅和我,我也怕你控制不住自己,你前面打他的时候——真的不像你了,不像我认识的你,我真的觉得你是要打死他,很可怕——”

&esp;&esp;景生脑子里一根弦“嘭”地断了,很奇怪,像放了炮仗似的,一声脆响,他慢慢松开了斯江的手。

&esp;&esp;“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esp;&esp;不是疑问句,不是反问句,不是感叹句,很平淡的一句陈述句。

&esp;&esp;斯江半晌才回过神来,喉咙里被什么糊住了:“阿哥,你胡说什么呢?”

&esp;&esp;“阿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esp;&esp;“我是想杀了他,”景生的声音很平稳,“你没看错,我当时是有杀了他的心。”

&esp;&esp;“你没有!”

&esp;&esp;“我有,”景生看着斯江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看见你被打的时候,就想杀了他,我有这个念头。”

&esp;&esp;斯江怔怔地看着景生,眼睛迅速模糊了。

&esp;&esp;“我没打死他,是因为不能赔上我自己,”景生看向远处呼啸而来的车灯,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如果没人看见,我会把他往死里打,打死了我也不会后悔,我会想办法处理尸体——”

&esp;&esp;他苦笑了一声:“你害怕得没错,我是很可怕,可能我骨子里就带着那种恶。”

&esp;&esp;“我不是害怕你!”斯江紧紧抱住景生,浑身发冷,“我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你这么想!想都不许想!你是因为我才那么生气的,你没有!你不是!你像大舅妈像舅舅!我没有怕你,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别这么说——”

&esp;&esp;斯江泣不成声,景生刚才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她受不了,他是不是一直都有这种恐惧,她竟然不知道他有这种恐惧,还往他心上插了最锋利的一把刀。

&esp;&esp;景生招了招手,一辆差头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esp;&esp;那夜回到万春街,景生进了亭子间就再也没出来。第二天一早,斯江六点钟被闹钟闹醒,发现景生已经走了。

&esp;&esp;——

&esp;&esp;后来斯江问过斯南。

&esp;&esp;“如果你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万一他杀了人,真的杀了人,你怕不怕?你会怎么办?”

&esp;&esp;问题实在问得很幼稚,但斯江迫切地需要一个听众。

&esp;&esp;斯南头一歪:“帮他埋尸体呗,我很能挖坑的。”

&esp;&esp;“他杀了人!”

&esp;&esp;“那又怎么样?他对我好就行了。”斯南又道,“他要不对我好,我就举报他让他坐牢,嘻嘻。”

&esp;&esp;斯江无语。

&esp;&esp;如果,假如有如果,她当时也像斯南这么回答,景生会不会好受很多?

&esp;&esp;世界上没有如果。

&esp;&esp;第300章

&esp;&esp;三月的第一个礼拜天是惊蛰,下午两点有场徐汇校区和闵行校区的足球友谊赛,景生本来请了假不参加的,临到周六下午突然改了主意。没想到挂完电话后,时间突然好像减缓了流动速度,每个小时都变得很难熬,他在回和不回之间不停地反复摇摆,晚上在自修室熬到九点,又去操场跑了二十圈才回寝室。舍友说他家里来过三次电话,景生道了声谢,端起脸盆去水房洗澡。

&esp;&esp;早春乍暖还寒,冷水冲在身上,激起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谁会打三次电话来?肯定是斯江。景生仰起头闭上眼,任由喷淋头的水飞流直下拍在脸上。他其实也怕,他怕斯江怕他。那夜斯江扑上来拉住他的时候,眼里有恐惧,带着距离感的恐惧。那种恐惧,很容易会变成排斥和憎厌。

&esp;&esp;景生低下头,下死力搓揉着自己的臂膀,手臂上满是红痕。

&esp;&esp;压抑的嘶吼声中,拳头带着水花击打在墙上,一下,两下,三下,最后十指张开,无力地撑住了他微微颤抖的躯体,还带着旧伤的手背又渗出了血,惨白的日光灯下,鲜红的血迹顺着水流在白色瓷砖上迅速变淡,消失无痕。

&esp;&esp;景生盯着手背上的伤口,想起自己小时候打架从来不怕流血,甚至带着一种隐隐的恶意的期盼,身体里的脏血流光了,他是不是就彻底干净了。再后来,他逐渐遗忘了血脉承载的原罪,他以为在上海在万春街在学校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