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所言甚是,世子前日便吩咐奴婢们采集花瓣,一半用于它处,一半铺在您进院的道上,如此,便是您瞧不见路,也能随香而行。

只这鲜花踩过一遍,便成了残花,世子方吩咐奴婢们连夜清扫。

原来那花香道竟是特地铺的?

崔拂衣转眸望向应缺,不知他竟连这细枝末节都挂在心上。

默然半晌,崔拂衣微微转眸道:以花为路,以香为引,夫君若非深居府内,必然能得一风雅公子之名。

话音刚落,崔拂衣思及书房几只龟,又是一滞。

自觉方才嘴快。

风雅这般词汇,应当不会与乌龟有任何关系。

应缺竟似还嫌这名不好,眼尾微撇,我为夫人铺路,与风雅何干?

风雅为何物?可食否?

轮椅垫着薄被,因有晚风,应缺裹的并非披风,而是斗篷,白兔毛边将其圈住,衬得其形似是多了些许可爱。

这词本该与他无关,想来便是王妃眼中,应缺也应是位温和有度的贴心孝子。

正如他今早所见。

所以必定是他误会了吧?

崔拂衣微微敛眸。

待屋内通完风,暖炉重新温暖里间,二人方才回屋。

天色渐晚,屋内已然点亮烛光。

应缺回到床上,便将下人挥退,连本该守在外间的丫鬟也未留。

丫鬟虽有不安,却也听话退下。

崔拂衣见状,心下了然,虽院中下人皆是王妃安排,世子命令却高于王妃。

夫君可有话要说?

应缺抬头望他,微微一笑道:是也不是。

今日我在想,是否因为昨夜缺了拜堂,未喝合卺酒,才教夫人心中别扭。

拜堂如今便罢,倒是合卺酒,却能补上一杯,不知夫人可愿与我同饮?

冲喜6

明烛空悬, 红帐垂帘。

应缺半靠床头,半截身子都隐于帐内,崔拂衣方才恍然, 下人们仅换了床铺, 还未换过床帐,这红帐仍旧是昨夜模样。

夫君不可饮酒。

半遮半掩,朦胧明灭,崔拂衣眼前似有出现了昨夜,毕竟是成亲, 便是卧在床榻, 应缺亦是穿了一身红色里衣。

他却因心绪复杂, 未曾多看几眼。

应缺神色淡淡,似是并不放在心上。

从来也未曾听说人可服毒,我也服了, 至今未死, 便是老天奖赏。

崔拂衣默然半晌,方才无语凝噎道:夫君这般说自己,父王母妃若是听见,该如何伤心?

那亦是他们应得。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应缺始终相信命运安排。

他伪装再好, 也非原主, 无法替其原谅理解。

且观原主从前记忆言行,并非半丝怨恨也无。

不过是寿数不长, 不愿深想。

原主方才是君子,他却并非如此。

我能顺利成亲, 母亲自当为我欢喜。他浅浅勾唇,眉目温柔,似是所言发自内心,绝无半句虚言。

崔拂衣静静观他半晌,然红帐明烛照映垂落,掩了他几分神色,窥探不清。

脑中再度闪过那些个乌龟图,如今想来,几只龟虽线条优美,却仍有些软绵无力,力气不足之感。

如今应缺之果,亦是他人之因。

却听一声轻笑,再次低头,只见应缺莞尔,方才不过是随口说笑,夫人莫不是当了真?

崔拂衣仔细瞧他这般模样,一时竟不知,何时是玩笑。

可既是对方如此说,那便是吧。

若是夫人不嫌弃合卺酒非酒,我也愿以茶代酒。应缺神色认真。

虽不知是否玩笑,但这以茶代酒,倒是不必拒绝。

他取来温茶,虽摸着不如方才温暖,便将之放于暖炉上,待片刻后重新烧热,这才取出,倾倒于杯中。

水汽氤氲,茶香四溢,一瞬之间,似有片刻朦胧了眉眼。

待重新看清,便见崔拂衣眼眸清澈,不见半点阴霾。

这却又不该,至少,此时尚且不该。

茶杯轻转,递于应缺眼前:夫君可盛得住?

应缺还未发话,他便又道:夫君体弱,这杯,便由拂衣喂你即可。

应缺不觉被冒犯,眉眼微弯,有夫人如此,应缺之幸也。

崔拂衣将将要喂,却又被应缺侧头止住。

夫君何意?

应缺抬眸望向他,微扬唇角,合卺酒之前,尚有些话未曾同夫人说。

崔拂衣侧耳倾听。

下一瞬,却猝不及防为应缺所击。

从进王府起,夫人便不再是曾经风靡京城的状元郎。

崔拂衣手中茶杯紧握,手心烫红一片。

眼眸一瞬复杂难辨,

片刻后方才自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