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画风偏写意,人体线条不算清晰,五官也不太好辨认,但坐着吃饭的那个人穿着黄衣服,嘴上两撇山羊胡,这两个特征指向非常明显,肯定是管家。

垂手侍立的人身着蓝衣,因为面朝着管家那边,只能看见脸的侧面。但即便是这般写意的画风,轮廓也能看出和柏易有七成相似。

荆白听见站在身边的柏易喃喃道:“奇了,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都没有……”

他这时才转头看向荆白,眼中透出焦灼的神色,恳切地说:“我进来这两天,这四扇门的格心处都是空白的,我从来没见过上面有画。”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荆白不会信。但面前这个人是柏易,荆白和他过了三个副本,很清楚他的为人。

他可能在任何时候开玩笑,但关于副本线索的事情,绝不会刻意隐瞒自己。

他之前推测的失误也不可能,这四幅画嵌在门框里,已经显眼到绝不可能被忽视的程度。除非柏易瞎了,否则不可能没注意到。

也就是说,这幅画真的是今天才出现的。至少,是在柏易早上离开房间之后出现的。

今天发生过什么事?

但这就更诡异了,荆白试图梳理这其中的逻辑:“我和小曼的房间里都有画,这应该才是正常的现象,你的房间没有画是不正常的。”

柏易自嘲地道:“我的状况本来也不正常啊,蜡烛还有那么长一段,结果今天差点就和小曼一样,身体都被那个影子占……”

说到后半句时,他越说越慢,显然意识到了问题。

难道正是他身上不正常的状况,才导致了画的不正常?

他急急地问荆白:“你再说一次,你的画上是什么情况?”

荆白亦正就这个问题苦思,闻言回忆道:“之前的角度看不见脸。昨晚之后,他的脸侧过来大概这个角度。”

他侧过脸,比划了一下,补充道:“戴着斗笠,只能看见下颌,但露出来的部分很像我。”

如果以荆白的作为正常的发展状态,那画上的脸就应该是逐渐向外转。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像真人。

可小曼的蜡烛烧完了,人也被彻底替换了,怎么脸又是彻底背过去的?

这不应该是一开始的状态么?

荆白想不明白的也是这里,而且白天工作和画的联系也是扑朔迷离。

柏易索性走过去,上手摸了一下隔扇门上的画。

他摸的是左数第二扇那幅画得像他的。画中人面带笑容,姿态端谨恭顺,柏易盯着那个上扬的嘴角,只觉得一阵反胃。

可是等手摸上画纸的时候,他紧锁的眉头忽地高高挑了起来。柏易转头对荆白道:“你来看看,这画的触感不对。”

荆白面带疑问地“嗯”了一声,过来伸手触了一下画纸,当即道:“这纸……怎么那么湿润?”

这纸质地坚硬,倒不至于全湿,但明显比正常贴门上的纸更湿软。乍看没什么问题,上手一摸就摸出来了。

荆白房间里的画,他每晚回去都认真检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三个人的画,各有各的不同——当然,他们三个人的附身程度也不一样。荆白隐约感觉到,每个人房间里的画似乎是个中关键,可现有的信息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逻辑。

如果能看到更多人的画就好了。

范府太大,时间安排又紧凑,饶是紫影子替代了柏易和荆白的工作,他们也只来得及跑了小曼和柏易的房间。

不过眼下倒不是全无机会……

荆白微微侧首,见柏易正在看窗外的天色,金色的暮光透过窗纸斜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让那俊逸的面孔显出一种少见的柔和。

他知道柏易肯定又和自己想到一块了。

果然,紧接着,柏易便转头对他道:“再不走太阳真要落山了,到时候就真没人了。我们现在动身?”

他们说的是天黑之前,其他人放工之后,依约要在凉亭处交流信息。

只是不知今晚到的有几个人。

或者说,还有几个是人。

今晚“小曼”会去吗?

如果她来了,那他们就更要担心另一个问题——西院除了他们还有卫宁、小舒和于东,他们三个都还活着吗?

最麻烦的是,其他人的房间他们没去过。如果人死了,他们就根本找不到房间在何处,别提去看画了。

应卯之后,他们见到过的活人就只有卫宁。但这已经又过了一下午了。

两人准备动身之际,柏易还想起另一件事,犹豫地道:“或者我去,你回湖上一趟?只要我能控制身体,一定来湖上找你。”

他还记得午间荆白说过,如果时间来得及,他想从紫影子那里把今天的收获抢回来。但现在眼见已经日暮时分,柏易住得又偏,荆白如果去众人碰头的凉亭处,肯定就来不及再去一趟湖上了。

荆白想都没想,果断拒绝:“凉亭那里的信息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