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家的两个考生,应当都等不到结果。

倒了杯水在院子里坐了会儿,天气已经不似刚来的时候寒凉,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完全静不下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晚上庄冬卿睡得也不踏实,翻来覆去的。

好不容易有了困意,眼睛一闭,便见到庄家燃着熊熊大火,持长刀的官兵鱼贯而入,夫人大少爷三少爷四小姐还有他,有一个算一个,刀架在脖子上,人被钳制得跪着不能动,挨个的上木枷……

他略一挣扎,场景又换了。

惊堂木拍响,高坐的人尖着嗓子,如唱戏般道,“大胆,竟敢污蔑定西王,来人,给我打。”

往下一看,他肚子如吹气球般大了起来。

抬头想分辨,却对上了一双浅色含笑的眸子,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

庄冬卿惊醒。

满头的汗。

六福在边上叫他,见他醒了,赶紧拧了条帕子给他。

庄冬卿擦过脸,又喝了杯水,终于从噩梦中抽离,缓了过来。

六福怕他再魇着,从外间把被子抱了进来,要睡在脚踏处守着他。

其实据说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睡的,但庄冬卿不习惯,穿来之后就让六福去外间了,眼下六福执意守着他,庄冬卿也没什么精力再赶人。

再度躺下,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翻覆了几回,庄冬卿唤了声,“六福……”

“在的,少爷。”

六福也没睡着。

默了会儿,庄冬卿下定决心,提起道,“你听说过我姨娘吗?”

六福想了想:“听宅子里的老人说起过几回,嗯,都说姨娘是极貌美的,可惜了。”

庄冬卿想问的不是这些,“那他们说起过我姨娘的来历吗?”

“来历?”

“嗯,是爹买回来的,还是从丫鬟里选出来的,老家在哪儿呢?”

“公子您这是想姨娘了啊。”六福挠了挠头,认真回想道,“应当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至于当没当过丫鬟,不是很清楚了,其他的……哦对,我听主院的妈妈们闲聊时说过,姨娘是因着战乱流落到京城的……”

“她还不是汉人哩,是什么,壬族人,哦对了!”

六福稀奇道,“据说壬族那边,男人也可以生子呢,也不知道真假。”

“……”

庄冬卿嗓音干哑:“主院的妈妈们说的?”

“是的哩,说是上京还没乱的时候,很多喜好男子的贵族,为保子嗣不断,都会求娶一位壬族男子,不过战乱后,就不多见他们族人了。”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少爷您还想问什么?”

没了。

他想问的,六福已经说完了。

庄冬卿闭了闭眼,换了个话头,“如果有一天离开庄家的话,你想做什么呢?”

“少爷您这问题真奇怪……”

庄冬卿:“你只管回答。”

口吻带了些严肃,六福讷讷,“哦哦。”

“如果离开庄家的话,大概是回村吧,不过我老子娘可能不大待见我。”

“没别的想干的吗?”

“想当掌柜可以吗?”提起这个,六福口吻都轻快了,“如果能像是夫人手下的掌柜,盘一间铺子,或者帮贵人管理一间铺面,也是个很好的营生了。”

庄冬卿思忖了下,“这个得先从学徒当起吧。”

“是啊,还得有本钱,所以也只是想想。”

庄冬卿却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也不和六福细说,只道,“我知道了。”

“睡吧。”

那日过后,闻着荤腥的还是会有些反胃,但时间不长,两三天,又好了。

但庄冬卿却不敢再精神胜利,骗自己只是肠胃问题。

六福是原身调教的,办事极为利落,两三天就问到了好几个名医,罗列给了庄冬卿。

庄老爷每日要去当差,春闱将近,夫人的精力全部放在备考的大少爷身上,庄冬卿出门倒还是容易。

开始并不敢给人摸脉,只装作读杂书的学子,对这方面感兴趣,拿了好几个问题掺杂一处,一并问询,走时会带些开胃的泡水药材,只称胃口不好,泡了喝。

如此从普通大夫起,看了几个,他们口中所述的壬族男子,几乎和六福嘴里是一样的,听说能怀孕,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但大夫之间毕竟认识,其中有一位被提及了两次,又恰好在六福的名医名单里。

这日,庄冬卿带了顶幕离,独自出门,去寻了那位名医。

把手伸出去的时候,人都是紧绷的。

大夫左手把完脉,又换了右手,须臾,再度换了左手。

庄冬卿人麻麻的。

大夫:“只有月余?”

“啊?”

大夫:“是不是距离同房,只有月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