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霍承玄从小以来便要杜绝享乐与舒适,每日严格练功,吃最营养最朴实的饭,住最简陋的屋子,忍受冬天的寒风朔朔,忍受夏天的闷热炎酷,睡在又硬又狭窄的平板床上,一年四季都穿着单薄的道士长袍。

莹莹偷偷摸到小院子时,时间正是半下午,霍承玄正独自在墙边扎马步,一边大声背着《周易》。

一碗水放在他的头上,但小小的少年身形端正,腰杆笔直,寒风吹拂着他宽大的道袍,吹得他脸色青白,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周围没有人监督,但霍承玄却丝毫没有放松和偷懒,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和嘹亮。

莹莹被这场景震得一愣,好像电视剧噢。

莹莹好像一下子从现代剧穿越到了古代剧。

四哥的修行

但是没办法,霍承玄的训练方式就是如此古朴。

“四哥这是在……上课吗?可是没有老师呀?”

莹莹的眼睛一转,终于在屋檐下一个避风的墙角里,看到了躺在那里睡觉的老先生。

那老先生看起来皱皱巴巴的,长长的胡子花白,穿着一件鼠灰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根长棍。

寒风吹过,霍承玄冻得哆嗦了一下,声音飘忽了一瞬。

那老先生立刻就醒了,他伸长了手“啪”地一下,一棍子狠狠抽在霍承玄单薄的脊背上。

霍承玄咬牙站住了,头顶上放着的水没有一丝波澜。

“卡壳了,重背。”老先生半眯着眼睛说,又躺回去小憩。

霍承玄的脸上没有丝毫愤恨,即使面对如此严苛的对待,他也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重新大声背诵起了《周易》,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如潭水般平静。

小院外的大树上传来一阵骚动。

莹莹差点从树上跳下去,给那位老先生一个“天降正义”,但被墨黑色的乌鸦手忙脚乱地按住了。

【别激动别激动,你跳下去被别人看见了,你要怎么解释?】

小灰好歹还维持着冷静:【你的哥哥们不会说出去,但这些人可都是霍云柏的爪牙,一定会给霍云柏通风报信的!】

莹莹憋闷地抠着树枝,小小声嘟囔:“可是……他打四哥,他还不给四哥穿衣服。他欺负四哥!”

小灰一时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给莹莹解释:【……他这是在修行。】

“修行就一定要挨打,一定要挨冻吗?”莹莹问。

莹莹想不明白,又忍不住问:“那莹莹以前挨打也是在修行吗?”

小灰:【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莹莹茫然地睁大眼睛。

小灰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地说。

【嗯……这……有些凡人信奉,必须要故意残忍地对待你,才能激发出你的潜能,大概就是这样吧?】

莹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他们这是在让四哥变得更厉害吗?可是,四哥愿意吗?”

霍承玄愿意被这么对待吗?霍承玄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小灰不说话了。

因为小灰和莹莹都知道:无论霍承玄本人愿不愿意,他只是习惯了,他只是没得选。

莹莹闷闷不乐地垂下小脑袋。

而小院子里,霍承玄依然在一遍一遍地背着《周易》,每每背到快要结束的时候,老先生就会故意找点茬抽上霍承玄一棍子,让他重背。

甚至有一次,老先生连理由都不找了,直直一闷棍抽上去,霍承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于是又因为“卡壳了,重背”,而重新来过。

直到太阳西斜,黄昏的阳光将霍承玄瘦小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得老长,莹莹看到霍承玄背后白色的道袍上渗出了血色。

霍承玄的声音都已经沙哑,老先生才勉强算霍承玄过关。

临了,老先生还拖长了声音问道:“生气吗?”

霍承玄垂着眼帘,平静地回答:“不生气,我知道先生是为我好。”

“很好。”

老先生满意了,他拈着长胡须,拿腔拿调地说:“你面对鬼怪的时候,会比这辛苦一万倍。难道你被鬼怪打痛了,就不念符咒了吗?”

“你就算被鬼吃了半个身子,你也得能使出招来才行。”

“是,承玄知道了。”霍承玄应道,如同一个乖巧的小木偶。

老先生蹒跚着脚步走了。

偏僻的小院里,只剩下霍承玄小小一个人,慢慢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吃下那微凉的三菜一汤。

这是霍家里给霍承玄的定制餐。

蒸红薯,白水煮青菜,白水煮鸡蛋,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汤。

霍承玄默不作声地吃着,屋子里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这间小小的屋子一下子显得很空很大,气氛压抑得令莹莹感觉身上有小蚂蚁在爬。

莹莹偷偷溜到门边向里看,寒风吹得木门“吱呀”一声。

莹莹不禁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