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

谢柔嘉忙在他面前踞坐下。

他笑,“都那么久了,还未听到晓柔嘉唤我一声叔父。”

泣不成声的少女闻言,哽咽着喊了一声“叔父”。

“很好。”

他像是终于放下心来,叫裴季泽推他到后山。

如今已经快要五月,山上的各色芍药花几乎开了大半,远远望去,犹如一片花海。

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将军,一脸柔情地望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花海,像是在花海里,瞧见自己久违的爱人。

到了晚间,裴温就不行了。

他扫了一圈围在床前的人,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谢柔嘉,灰暗的眼睛里迸出一道光来。

谢柔嘉以为他有话要交代,忙在他面前踞坐下。

他突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气若游丝,“阿宝,来世,你别嫁他,嫁我好不好?”

谢柔嘉知晓他已是回光返照,含泪应了声“好”。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睛,枯瘦如柴的手垂下来。

一屋子的人放声大哭起来,谢柔嘉把脸埋进裴季泽怀里,哭得悄无声息。

这一世过完,也不知他与他的阿宝来生能不能做夫妻。

裴温的丧事办得悄无声息。

头一回经历死别的谢柔嘉意志有些消沉,成日里连门都不肯出。

裴季泽生怕她出事,每日除却必须要出门,几乎都留在家中陪着她。

有时,谢柔嘉一转头,就能瞧见坐在榻上处理公务的裴季泽。

眉目若雪的美貌郎君处理公务时神情有些严肃,浓黑的眉微蹙着,薄唇紧抿,凌厉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很是勾人心弦。

偶尔,他突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人却仍在批阅公文,但是眉眼柔和许多。

假如忽略掉庄园里正在治眼睛的阿暖,谢柔嘉总能产生一种错觉。

他们真是人人口中的恩爱夫妻。

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这日晌午,两人用完饭后,裴季泽坐在一旁处理政务,谢柔嘉躺在榻上午睡。

她做了一个极可怕的梦。

梦里,卫昭被人一箭贯穿心口。

他拄着剑站在那儿,鲜血顺着箭矢汩汩流出来,任凭她怎么堵都堵不住。

她眼睁睁地看着卫昭在自己怀里咽了气,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有人不断地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她才从噩梦中醒来,睁开婆娑泪眼,对上裴季泽担忧的脸。

他抬起洁白的指骨抹去她眼角的眼泪,“做噩梦了?”

谢柔嘉神情有些恍惚地“嗯”了一声,从榻上起身,却被裴季泽一把抱坐在腿上。

他轻轻揉捏着她鞋子都未来得及穿的脚,“地上凉,柔柔想要做什么?”

眼睫上还盈着泪珠的少女哽咽,“我,我想要给阿昭写信。”

“柔柔要写信同他说什么?”他喉结微微滚动,“想要叫他来江南接你?”

谢柔嘉见他只要提及卫昭又开始阴阳怪气,蹙眉,“裴季泽,你为何总要与阿昭过不去,我很不喜欢。”

他道:“那若是让柔柔在我与他之间选一个,柔柔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