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骇不已,一双惊恐的眼倒映我的疯态。

仇恨让我迷失心智,我不停质问这个生我,养我,最终又一步步夺取我希望的母亲,最终伸出手扼住她脖颈。

但良心在挣扎,我知道我难以用力,双手从用力到泄力不过几秒时间,颓然松开。

眼泪开始不停滴落。

玉眉将我从母亲身上拉起来,带我到边上去,现在只有玉眉才能让我感到安全。

搭在手上的朱红旗袍变得孤零零的。

我捂住双眼,没有勇气再面对眼前的所有,感觉快被那可怖的黑洞蚕食殆尽。

无名的悲怆侵袭内心,我埋在玉眉怀中,止不住一星半点的啜泣。

她们到底还要从我这里拿走多少

为什么要这么恨她。

她明明会回来的啊。

暗无天日

奶奶将受惊的母亲扶起,好好一顿安抚后,将我拉到书屋,处理好膝盖上的伤后径直走出去,将我关了起来。

门窗紧闭,房门外,她说,你做得太过火,呆在里头好好反省吧,等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再出来。

玉眉被拦在门外,摇着门锁焦急道:怎么可以关她!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叹铃都把脖子挠破了,你就不怕她连自己都伤害

她满含哭腔地哀求我奶奶,你把叹铃放出来吧,你们不管她我管她我可以管好她的,不会让她再乱来的。

奶奶压低声,回答她:你们当我不知道观音庙怎么起的火吗?她衣服上那几处烧焦,如果不是我先发现,她怕是要被村里人害死,一个林泽熙妈还不够她受的?

好孩子,你先起来。

奶奶柔声细语,但态度强硬。

你要想护好叹铃,现在就冷静下来,后面的事,你不要插手了,我自有办法。

我靠坐在木门前,望着墙壁上渐渐下沉的日光,和慢慢变暗的房间。

那件红旗袍被我重新挂在衣柜正中央,却始终等不来人去将它穿上。

她一定怨我没能护好她的衣服,才迟迟不愿来见我。

吃了甜豆花也没用。

房门传来声响,有人隔着门在我旁边坐下来,叹铃,你饿不饿。

原来是玉眉在问。

不饿。

你在里头害怕吗?如果你怕的话,我就把锁砸了放你出来。

不怕。

噢玉眉顿了片刻,你在干嘛呢?

我想了想,又说,玉眉,柳梦她还是没有来。

玉眉很久没有回答我,我继续问她。

是我错了吗?为什么要不经我同意,就烧了她的衣服。

门外的人答:你没做错什么,是这儿的人太迷信,不是你的错。

可旗袍没有第二条。

迷信也好,害人也罢,总有人做错事得不到应有的报应。死对他们而言,是最简单轻松的惩罚,只有带着罪恶活下去,才是极刑。

所以死亡不会是终点,我不断让自己接受这句话,借此来填补一丝心中的空缺。

柳梦只有我一个人。

那些她无法做到的事,我必须要为她去做。

我转过身,面向门,对门前的玉眉认真说:玉眉,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我要去红房那里,你可以把我放出来吗?

玉眉淡淡嗯了一声。

但她并没有立马帮我砸开门,而是起身,走之前说,那你先好好呆着,等我去拿吃的给你,再给你开门。

好。

没有钟表,只能从透进窗落日余晖感受时间的变化,我在地板独坐很久,门前还是没有人来。

玉眉失没失约我无心追究,唯一不想再枯等下去,起身尝试推动笨重的木门,但门锁和榫卯的双重作用强大,我更无法成为大力士徒手将门破开。

我没有等到玉眉,但等到了打开门的奶奶,还有她提着的一个行李袋。

逆光中,我看不真切她的脸,只能听清她对我说:叹铃,陪我去个地方吧。

玉眉呢?

她会来的,你要见她,现在就跟我走吧。

去干嘛?

最近忙,没有时间好好照顾你,陪你去散散心,你总闷在这也不好,奶奶陪你走走吧。

我的视线落在行李袋上,要去出远门吗?

不是很久,睡一觉就到了,你不是还要找人吗?等到了那边,你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真的?

奶奶何时骗过你。

她说出的条件太过诱人,我几乎没有太多挣扎,轻易将手伸向她。

走之前,她递给我一杯红糖水让我补充体力。但等上了车,我没有恢复体力,反倒感到周身乏力,困困沉沉倒在奶奶怀中,除了被动接收外界向我传达的所有,我一概不能做出多余反应。

耳边模模糊糊有玉眉的说话声,她在问母亲:你们要把叹铃带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