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在夜间,但今晚天气很好无大风干扰,几乎该是一次毫无记忆点的例行起飞,除了身旁搭班的人。

飞机进入平稳巡航,褚煦梁看江新年也不说话,一直认真地盯着仪表盘,似乎难以放松下来。开口问他:“是不是有点儿不习惯?”

这架737和当时他们飞的模拟机舱还是有些许不同,面板很多地方都有一些磨损。因为货航用的飞机基本都是购买的其他客运航空公司的退役飞机,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二手的。

民用航空飞机一般服役十五到二十年左右就退役了,但其实这个时候飞机还是完全可用的。理论上来讲一架飞机只要维护得当可以飞上好几十年,但客运航空公司鉴于维护成本及旅客舒适度的问题,更倾向于变卖旧款购买新机。

而货运航空公司正好接手了这些退役飞机,将它们加以改造,比如将内部座椅全部去除,机门改换成更容易上下货物的外翻式。因此当褚煦梁瞧着江新年盯着面板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起了这一话头。

江新年楞了一下,褚煦梁抬抬下巴补充道:“老家伙了。”

江新年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笑道:“可别这样说咱们的战友。”

他用战友来形容飞行员和飞机之间的关系,褚煦梁觉得确实还挺贴切的。每一次飞行平平无奇或是小有波澜,最后能平安降落都是飞行员和飞机的共同成就。

说真的,万一碰上那种致命的机械故障,就是机长技术再牛也回天无力。另一方面,航空史上也出现过不少例飞机本身没有任何故障,纯属飞行员人为失误造成的空难。所以说这样一种双向护航的关系,用战友来形容还真是没错。

虽然这架737比较老旧,内部的面板布局设置,灯光还有座椅都比不上之前飞的空客先进,但江新年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如果他是那种在乎表面的人,他就不会自己亲手摘下曾经那顶光鲜的帽子。

江新年努努嘴小声示意:“录着呢。”

驾驶舱里有语音记录器,属于黑匣子的一个。平时并不会有人来听驾驶舱的录音,但如果出了安全事故,调查委员会就会根据这些记录来还原当时的情况。

江新年声音洪亮地讲:“我觉得咱们公司飞机挺好的。”

褚煦梁并不认为他们现在的聊天会被公司的领导拿出来回放,但他仍然清了清嗓子,也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己挺幼稚的。

“还适应吗?”褚煦梁问。

“嗯”江新年点点头,飞行上他适应得很快,同事们也都挺好的。

至于夜航确实比以前累多了,特别是干一整个通宵,白天再怎么补觉都还是觉得疲累。不过s航班排得不紧,不像之前在e航基本飞四休二,现在有时候他能连休好几天,反正年轻熬几天大夜缓一缓就又好了。

“就是深圳这天气,太热了,热得我吃不下饭。”江新年可怜兮兮地,他说的是实话,很多时候特别是运动完之后,一瓶电解质水灌下去,什么东西都不想再吃。

“南京不也热么?”褚煦梁看他恹恹的表情觉得有趣。江新年之前的工作地南京号称中国四大火炉之一,他没想到江新年最不习惯的竟然是这里的天气。

“也热,但不一样。”

江新年形容不出来,南京的夏天虽然也热得吓人,但那仅仅是夏天而已。南京的春秋还是很宜人的,甚至在夏夜里也总还是有一丝凉风存在。

而深圳不同,夏季漫长又难熬。有一次他卧室的空调半夜突然坏了,江新年直接浑身是汗地被热醒,像刚从热汤里捞起来似的。

“冬天你就知道这里的好了。”褚煦梁像哄小孩一样告诉他要坚持。江新年闷闷嗯一声,似乎并不抱期望对深圳的天气能有所改观。

两个多小时的巡航,两人一边监控着飞行数据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夜晚的驾驶舱是另一种景色,舷窗外没了白茫茫的云海,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夜。机舱里各色仪表散发着零零碎碎的光,流淌在夜色里交织成一副璀璨的星河,星河的两端是两位身穿制服佩戴肩章的男人。

午夜三点种,s航o37098航班进入大连,这架飞机的驾驶者们结束了闲适的巡航又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我抄收atis。”江新年喊话,开始抄收atis/着陆条件也就是机场通播,包含机场名称、代码、跑道、天气和能见度等一系列信息。通常要求两名飞行员中的一位来抄收,而负责抄收的飞行员需要用标准喊话确保另一名飞行员在此期间负责监控飞机以及和atc的通讯。

江新年完成抄收后对褚煦梁通报了着陆条件,换褚煦梁收听atis核实。然后褚煦梁调置了进近航道,检查了系统信号牌灯光。

江新年按褚煦梁选定的进近意图在cdu(控制显示组件)上输入完整的进近程序和复飞航路,在进近基准页面输入vref并调整空速游标。按进近需要设置气压式最低高度,无线电高度表最低标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