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们如今的脚程,单靠行路,等到达月仙楼,都不需要左严做什么,他们先被耗空的体力拖得够呛。

黎孟夜看着人,嘴角往两边象征性地一扯,假笑意味十足。

“楼主莫不是忘了,当日走得匆忙,我的钱都在第一居没带出来。”

“那想来只能把你抵去欢楼,好换我回家的路费。”

时雁一斜睨着看他,理着袖口松开的缚带,“黎少主一表人才,又甚会哄人,怎么着都能卖个好价钱。”

黎孟夜知他这是玩笑话,难得见人打趣,乐得陪他多侃几句。

“他日楼主若事成,可别忘了把我从欢楼赎回身边。”

“一切好说。”

最后两人寻着了一处港口,和恰好准备返程回去的船夫商谈好了价钱,以相对苛刻的条件接受了同乘的提议。

行船一天两夜,于这夜月明星稀时抵达了月仙楼附近的一处地点。

时雁一瞧着这片阔别有些时日的土地,到也没能生出多少感慨。

找回真实的记忆后,属于他人的记忆便好似隔了万水千山,哪怕只过了短短数月,已然觉得遥远,趋向于模糊。

“我想着楼主总不会有近乡情怯的心情。”

黎孟夜整理着微乱的衣襟,擦了一把灰扑的侧脸,从后头跟上时雁一。

他们此时还远不到月仙楼地界,尚需休整一下,顺便谈一谈后续具体的打算。

虽然时雁一瞧着一副干就完事的态度,毕竟只是两个人……他更像是去凑人数的,对上那么一窝,硬来怎么都不可取。

“自然没有,”时雁一微扯嘴角,“我都不是原本的前楼主养子,属于他的执念与遭遇皆与我无关。”

选择回来不过是给自己收拾出一处能住的地方。

所谓的利己主义者,总需要在第一时间追逐更好的。日后有了月仙楼,他这空担许久的名号才算摆正了。

最主要的是,虽然周转一处地方需要的资金并不比在外少,起码省去了四处奔波的时间。

他都被推着走了那么久,是时候该回到最初的地方做个了结。

话说回那日,左严目睹了拘灵阵破后,黎孟夜和廖致对过一掌后,被时雁一启动的移行术法送走。

那术法左严曾有所耳闻,因其行踪无法定位,盲目追踪大多得不偿失。

他虽心有不甘,也不得不选择暂时离开。

以左严对时雁一的了解,不需要太久对方自会回来,他不如先行回楼中,届时来个瓮中捉鳖。

至于玉宴阁那边,百源派花大手笔启用拘灵阵却没有将人拿下这事,显然比当初他弄丢时雁一这事来得严重。

两相比较而言,完全不担心玉宴阁会先来找他麻烦。

事实也确实如此,左严起初几日心中还带有几分忐忑,时日一长,摸清了玉宴阁的态度确如他所想,便安心在楼中准备之后要给时雁一的大礼。

这一天他等得并不久。

从听闻下属来报,在月仙楼附近的地段发现了时雁一,左严叫人搬了把椅子,在正门口好整以暇地端坐着等人上山。

“哟,瞧瞧这是谁?”

左严语气讥诮,刚见面就开始呛人。

“别来无恙,师叔。”

时雁一没在意左严的嘲讽,任他呛声,完全不痛不痒,甚至不介意和久不见的‘故人’聊上几句。

左严聚拢了眉头,看时雁一的眼神中满是打量意味。

对方这反应与过去截然不同。

他印象里的时雁一是个彻头彻底的废物,态度唯唯诺诺,稍微大点的说话声都能马上让他瑟缩在原地。

即使偶尔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别人一个否定的眼神过去,他立马就会改变主意,根本无须人出面反驳。

当时右护法被杀的消息传回月仙楼,左严很惊讶,不知是谁暗中帮了这个废物,又在后续一路为其保驾护航,让江湖各路势力寻不到人,即便好不容易找到,也会被其一次又一次地逃开,再次丢失行踪。

直到现在,看到时雁一边上的黎孟夜,他才恍然大悟。

“我看你这废物也就这副皮囊派得上用场,稍微装出一副可怜样,用些手段讨好人,就能得到他人的一路照拂。”

左严打量人的眼神露骨至极。

他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时雁一,觉得这人能活到现在,靠得是这一身皮肉以色事人。

“怎么,如今还指望对方能帮你在楼内立足?”

疼吗?

青天白日听此一番粗俗言语,实在叫人心情好不到哪去。

尤其是左严毫不掩饰他对时雁一的轻视。

黎孟夜手指点着脑袋,问边上的时雁一,“欸楼主,不是我说,贵楼护法就这涵养?”

这话虽然是说给边上人听的,但于修士的耳力,也足以让那头的左严完完本本地听了去。

左严瞧着的二郎腿突兀地顿了下,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