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小口的呼吸着,后背仍旧是钝钝的疼,但这个姿势会让他痉挛着的胃感到舒服一点。

他曾有一段时间相当畏惧黑暗,并不是说黑暗本身有什么值得恐惧的,而是它一旦与充斥着霉味的禁闭室挂钩,象征的就不只是光的消亡,还有几乎要将他灼尽的饥饿,以及会感染发脓的炙痛的鞭笞伤痕。

这份恐惧没有维持太久,在禁闭室里出现一具发臭的尸体而被封锁后,也就随之被掩埋在了记忆深处。

但现在,黑暗,疼痛,污脏的空气,紧闭的空间,多重因素纠结起来,轻而易举的将尘封的恐惧从血肉模糊的童年中挖掘出来。

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686好像还在说什么,似乎有提到陛下,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分辨了,心脏的跳动声似乎掩盖了一切。

好难受。

他靠不住墙,重又倒回地上,剧烈的震动震得他全身都快要散架,所剩无几的意识也险些被撞碎,晕得几乎神志不清了。

原来还有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感觉。

唐瑭昏昏沉沉的想,疼痛只是会让他控制不住的哀嚎发抖,但这种安静又猛烈的不适,却让他迫切的想要死去。

清脆的咔哒声响起,一丝微弱的光流淌进来,朝他蔓延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很陌生的脚步声,可能是被他倒下的声音吸引过来的,但他没有力气抬头去看那是谁。

他好难受。

唐瑭无力的低吟着,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细弱到能轻易消散在尘埃中,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686听清了,他在用通用语,喊……陛下。

686更心塞了。

这才几天啊,从前只会小声哭着说会听话的小怂包,就已经有能潜意识依赖信任的对象了。

这才几天?!

这好感度都还没过20呢!

宿主你清醒一点!

“哟,醒了?”来人蹲下身,掐着他的脸,声音粗哑,不怀好意:“小东西,不想受皮肉之苦,就乖乖把星行账户密码报出来。”

“毕竟这么漂亮的脸蛋儿,要是被划花了,也怪可惜。”

唐瑭被强迫着抬起头,瞳孔有些散焦,他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微凉的钝器贴在脸侧。

冰凉,坚硬,只要稍稍用力,温热的血肉将再次被剖开,深埋在记忆里的痛楚将重新将他吞没。

那些烙印在他灵魂上的疤痕,丑陋又恶心,哪怕换了一具身体,也无法摆脱。

唐瑭睁大了眼睛,从未抽离的绝望与恐惧,此刻如春藤般抽枝,蔓延缠绕成茧,层层叠叠将他包裹,淹没。

“吓傻了?”男人执刀的手微顿,多施了些力,不够锋利的刀剐蹭不破细嫩的皮肤,只压出深深的红印,他厉声道:“别装傻,听到————”

未放完的狠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凄厉的哀嚎,温热的液体喷洒在面颊上,带着股腥风,唐瑭浑身猛地一颤。

再下一秒,哀嚎声也彻底消失。

“唐瑭!”

熟悉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摇摇欲坠的躯体被拥入怀中,来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还是那样高大、温热。

他无力的垂下脑袋,眼前的光斑恍惚成雾。

“陛下”

声音很轻,轻颤着,从喉咙艰难挤出来的呼唤,飘渺的像是下一秒就要随风散去。

受伤的小糖果

天色已晚,夜空阴云密布,连月华星点也窥不见半分。

废弃的工厂没有灯,踏进去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这对早就适应了极夜时段的卡洛伊星人而言,俨然与白昼无异,没有任何视觉障碍。

艾尔感知着活物所在的方向,目光一凝,身侧的空气在瞬间扭曲皱褶,身形消失在原地。

那是一处半敞着门的仓房,带着微不可察的腐朽气息,满是盈散的灰尘。

他看到他连拥抱都不敢施力的娇弱小恋人,被捆缚着狼狈的倒在地上,浑身轻颤着,裸露的皮肤遍布擦伤淤痕。

而不知道哪里来的陌生人族,粗暴的掐着他的脸,危险的刀器紧贴着小家伙的面颊,压出了可怖的红痕。

他怎么敢。

艾尔黑沉的瞳孔坠如深渊,纠缠着躁动的暴戾因子。

那可是他捧在掌心都怕摔了的珍宝!

他怎么敢————

一瞬间,蛰伏的凶兽破笼而出,瞳孔骤缩成锐利的线,无形的影刃如风般刮过,刺目的鲜红随之迸裂。

持刀的手坠落在地上,四溅的污脏的血避开唐瑭四溅喷散,刺耳的惨叫响彻工厂,将几乎被暴怒占据了理智的卡洛伊王唤回了一丝神智。

脆弱的外族少年,是见不得同族人的残肢尸首的。

一念之间,哀嚎的男人从头部开始崩散,连同血浆体液一起,如同风化的沙像,眨眼间消散在原地。

失了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