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能想得到的,颉利可汗同样能想到,这位一直惶恐不安的大汉远远眺望,长长的松了口气,唐军顶多只有数千骑兵,即使一时占了上风,也难以击溃数万大军。

现在的关键在于已经渐渐逼近的东路军,颉利可汗转头看去,因为突利可汗突然北撤,东路几乎没有遮挡,刚刚调去的两支骑兵都被击溃,正面冲阵,突厥军不是唐骑的对手,但也赢得了时间。

从后方调来的数千骑兵已经补上了缺口,东路军的攻势不像西路军那般猛烈,但目标却很明显,几次冲阵都是笔直朝着顾集镇城门的方向,也就是颉利可汗汗旗的方向,更是如今正在乱战的战场。

颉利可汗回过头来,冲阵的八百唐军已经不可能冲破防线了,虽然那位青年郡王不顾生死冲阵,距离汗旗不远,但毕竟力战八日,早已精疲力尽,更被千余王帐兵围的死死的。

虽然依旧是乱战,虽然唐军士卒不顾生死,奋力搏杀……但已经不在颉利可汗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往东还是往西?

颉利可汗只考虑了几秒钟,高声呼和指挥,留下千余王帐兵困住李善、张士贵这一支唐军,准备汗旗东移,扛住东路唐军的冲阵。

在李善这八百唐兵被困住的情况下,汗旗不再是颉利可汗的软肋。

冷冷的看了眼阵中那个披头散发,犹自持刀砍劈的青年,想起欲谷设,想起骨折的小腿,颉利可汗取下挂在马侧的大弓,唐军来援,此人未必会死于此战。

必不能让此人生还!

一支黑影划破长空,踉跄的李善如同被一柄大锤砸中一般仰天就倒。

阵中爆发出一阵狂呼声,周边的朱玮、王君昊并一干亲卫发出凄厉的呼声,颉利可汗猛地甩手,凝神细看,似乎没能命中胸膛。

下一刻,李善猛地从地上跳起,凶狠的盯着不远处的颉利可汗,暴喝一声,右手拽住插在肩膀上的长箭往外一扯,左手不知何时从地上摸了副弓。

今日死于此地,今日死于此地!

已经耗尽体力的李善绝望的弯弓搭箭,来到这个时代,他学过骑术,学过刀法,甚至学过一丁半点的槊法,但从来没有学过箭术。

箭头颤颤巍巍的对准了不远处的颉利可汗,中间不停有各种人马遮挡……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张士贵惊喜的高呼声传来,“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张士贵早就觉得不太对劲,颉利可汗居然死守不退,而围上来的突厥兵也不过数千,要知道城外的突厥大军足以数万之众。

张士贵不顾随时可能夺命的冷箭,在亲卫的扶持下站在马背上远远眺望,看见了远处正在飘扬的唐军旗帜。

李善心中一个激灵,右手情不自禁的一松。

下一刻,纷乱的战场寂静下来,随后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喧哗。

战后的李善深深体会到一件事,很多时候,运气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

不能就这么算了!

前世李善从来都不指望运气,因为好运气从来没有降临到他身上。

李善一直认为,周密的部署,勤奋、努力比运气更加重要。

这一世,李善更没有什么好运气,糟心的渣爹,拦在面前的河东裴氏……自己能有今日的地位,难道不是靠自己,而是靠运气吗?

事实上,在这场双方投入兵力超过二十万的大战中,李善是运气最差的那个。

意外的被困在顾集镇中,意外的被颉利可汗得知行踪,举荐的新任代州总管李靖将其视为筹码……

甚至于适才率兵冲阵,李善部署下的弩箭突袭也没能运气好的命中颉利可汗。

但世事奇妙至此,在最后时刻,幸运女神对李善掀开了裙角。

斜斜射出的长箭并没有笔直朝颉利可汗的方向飞去,而是向着东侧,不偏不倚命中了高高的旗杆,精准的射断了绳子。

刚刚将汗旗交给侍卫的阿史那·社尔目瞪口呆的看着汗旗如同一条死蛇一般垂在地上。

下一刻,战阵经验最为丰富的朱玮放声大呼,“颉利毙命,颉利毙命!”

周边的唐军士卒无不士气大振,合声高呼,“颉利毙命,颉利毙命!”

甚至李善亲卫中的代县势族子弟用突厥语高声呼喊……阵中登时一片大乱。

阿史那·社尔还企图将汗旗重新挂上去,但好不容易啾见一丝机会的张士贵哪里肯放过,第一时间高声指挥,剩余的数百唐军士卒在薛万彻、王君昊的率领下拼死向前。

这一次,坚固的阵势被一击而破,看不见汗旗的突厥王帐兵心慌意乱,连连退却,肩膀上血流如注的李善眼睛大亮,随手捡起一柄长刀,翻身跃上朱玮牵来的战马,跟在王君昊身后趋马狂冲。

身后的张士贵手指早就被弓弦割破,此时却还手持大弓,一边纵马向前,一边连发数箭,企图将汗旗挂上去的侍卫被连续射翻三人。

颉利可汗面色铁青,正要持刀冲锋,一边的阿史那·社尔却拉转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