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冶接到了邱灿的电话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要撇下盛装打扮的裴姗离开。

三步并作两步走,谁都能看出他有多着急。

吴钧眼尖地立刻追上去,只留下裴姗穿着晚礼服呆愣地站在那里。她漂亮的眼底盛满了失落,好似下一秒就要溢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脸庞的一滴清泪毫不留情地无声斥责着张之冶,怨他竟然如此不将她放在心上,随随便便的一通电话都比她要重要许多。

她没有任何办法拴住他的心。

取弹过程中,杜憬俊秀的眉头从头到尾没有皱过一下。他只是紧紧地咬住下唇,咬得充血,咬得破皮,咬得流血。

伤口处理好后,邱灿带杜憬走回了陆从慎的手术室。尽管杜憬需要休息,但邱灿觉得他应该是很担心陆从慎的,不亲耳听到“手术成功”,他是不会放心的。

杜憬麻木地坐在椅子上,像一个被牵制的木偶,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了以前的灵气。

走廊死一般的寂静,邱灿蹲在他身前,伸出手轻柔地拂过他唇上的血痂,眼底流露出怎样也掩饰不住的心疼。

“杜憬,不要这样,陆从慎会没事的。”

许是邱灿太过温柔,触动了杜憬心底的一根久久悬着的弦,他的眼里顿时泪水充盈。

“别哭,我会心疼。”邱灿试着替他拭去,结果越来越多,一滴滴地落在他手上,灼得他体无完肤。

邱灿叹了一口气,起身将人拉进怀里,一下接着一下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几个月大的婴孩一般小心翼翼。

杜憬只是无声无息地落泪,此时的他的确需要一个拥抱,一个温暖得能驱散所有悲伤、忧虑的拥抱。

另一边,张之冶匆匆忙忙地坐上主驾,没有管跟着坐上了副驾驶的吴钧,他迅速踩着油门,跑车在轰鸣声中疾驰而出,惊起无数烟尘。

吴钧不知道张之冶要到哪里去,见他焦急的神情,识趣的没有多问,只希望和那人无关。

可这世界却总是事与愿违。

张之冶和他赶到的时候,邱灿和杜憬正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

走廊的寂静被两人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邱灿闻声放开了杜憬,改为坐在他右手边揽着他的肩膀,温暖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轻拍着他的肩头。

张之冶看到了杜憬左手手臂的伤,也感觉到了两人的低气压。

他走近一些,毫无意外地看到了杜憬泛红的眼眶与未擦净的泪痕。

邱灿早已和他说明情况,张之冶知道杜憬是在担心此时此刻正躺在手术室的陆从慎。

他也担心,他心里照样不舒服。

以往痞里痞气、爱跟他开玩笑的人,要是突然一直安静下去,他也会不习惯的啊……

一想到陆从慎,他脑中关于他的记忆便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扑面而来。

在公安局他们剑拔弩张地恶语相向,他和自己一起在小米面前比赛,他送自己生日礼物却受不到欢迎,还有自己命悬一线,他毫不犹豫一把抱起自己直冲医院……

猛地一把捂住胸口,他的心脏竟隐隐作痛起来,一阵一阵的,真切得好像有人时不时地在用匕首剜他心尖上的肉。

吴钧见他脸色不好,低声询问了一声,张之冶面色冷漠,随口回了句“没事”。

吴钧自然是不相信的,他的眉毛深深地皱起,后槽牙快要被他咬碎。

张之冶坐在邱灿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头低垂着,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晦明变化的眼。

心里充斥的强烈不安好似一头放肆凶猛的野兽,霸道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陆从慎,你不能有事。

仿佛已经煎熬了一个世纪,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一位年轻女护士一把推开,张之冶急忙上前询问情况,杜憬也小跑着跟上去。

“子弹已经取出,很幸运没有伤到内脏。病人身体还很虚弱,一会儿去把住院手续办了,他得在医院里暂时住一段时间。还有,近期不能沾发物……”

护士很认真地把医生给她说的话交代给他们,后面的内容张之冶却没没有听见。

他的嘴唇微启,说了一句话,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还好没事。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旁边的杜憬俨然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扯着有些干涩的嗓音道:“我去办住院手续。”

邱灿自觉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

病房内虽有娇艳芬芳的鲜花,但那股子消毒水味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陆从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蓝杠的病号服和洁白的枕头衬得他英俊的脸很白,不过是那种病态的苍白。

不知是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还是做了什么内容不好的噩梦,他眉头轻轻皱着,让人想替他抚平。

他原本红润的嘴唇有些干裂,整张脸看上去毫无生气,要不是心脏还在缓缓跳动,张之冶或许会认为此时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