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顷刻间已奔至沈蜷蜷身后七八米处,两条强有力的后腿蹬动地面,朝着他扑了上去。

黑狼在空中张开大嘴,前方小孩还在大叫着奔跑,身上挂着的水壶和一蓬乱糟糟的头发都在惊恐地蹦跳。

沈蜷蜷能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扑来,带着一股充满压力的风,让他连精神力攻击都喊不住来,哭声也被压在了喉咙里。

黑狼的尖牙眼见就要碰到小孩头颅,却没有任何征兆地,整只狼倏地平空消失。

只在半空残存着一道保持着前扑姿势的淡影,但也飞快地化为尘雾散去。

沈蜷蜷身上的压力陡然消散,但他已经被骇得停下脚步和哭嚎,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半弓着腿,慢慢转动眼珠。

左边……没有。

右边……也没有。

他一寸寸转动脑袋,看向身后。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街道,什么都没有。

但他目光缓缓推远,便看见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深陷入尘土的痕迹。

那不是自己的脚印,而是刚才在院子里见过的那种脚印。

这是,这是那个鬼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吗?

沈蜷蜷并不知道黑狼已经消失,只看着那留下的脚印大口呼吸。因为极度恐惧,他瞳孔放大,不受控制地流着眼泪。

“鬼吗?你是鬼吗?”他哭着小声问,又长长抽了口气:“我,我就是找点水的,我不会打你,也不会吃你……你也不要吃我好不好?我的肉不好吃的,真的,一点都不好吃,很臭……对不起,我刚才不该精神力攻击,我错了,呜呜……我改……”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还站在那儿不动,不知哪儿的窗户被风推开,重重撞在墙上,发出砰一声响。

“啊!!!”

沈蜷蜷吓得魂飞魄散,又是一声尖叫,拔腿就跑。

昏睡中的褚涯突然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房顶。那双眼睛里一片浓黑,如同浸染了墨汁,连同眼白也一并染成了黑色。

但他神志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很自然地想起刚才昏迷中的那些画面:

他纵跃在深夜的房顶上,嗅闻着空气里的一抹气味,心中戾气翻涌,循着那味道而去……

他的脚爪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怀着捕食者的兴奋,慢慢接近那个正在接水的小小矮矮的身影……

他在街上奔跑,追逐着前方那个也在狂奔的小身影,满腔都是想将他身体撕碎,头颅咬成碎片的冲动。

但在他跃起的最后瞬间,脑中却突然清醒,炸雷般闪过一个念头——

——这不是自己!这是一只野兽,一只想要残忍虐杀的野兽!

褚涯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停住,压抑着心中想扑上去疯狂撕咬的冲动,想着快走,离开这里,快走……

下一秒,他倏地睁开眼,看到的便不再是空荡荡的长街和奔跑的小孩,而是铁锈斑驳的铁皮屋顶。

他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在做梦。

但这场梦太真切,他仿佛真的进入过一只野兽的身体,有着强健的体魄和锋利的爪牙。他透过那双兽瞳看着世界,不受控制地纵跃奔跑,满心都是蓬发的暴戾和怒气。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让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那充斥于脑海的嗜血念头,究竟是那只野兽还是他自己的。

我是你最喜欢的弟弟

褚涯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但眼下情况容不得他仔细琢磨,只借着从室外透进来的灯光,缓缓打量周围的一切。

虽然光线昏暗, 却看得出这小屋子很简陋,四处都是杂物。他有着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想坐起身,腿部却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

这疼痛从腿部迅速蔓延全身, 让他耳鸣眼花,每条神经和每块肌肉都在抽搐。他脑中也出现了很多画面, 大雨里的玉米地、奔跑的母亲、嘴唇不断开合的顾麟……

“姑母和姑父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小涯, 你说得没错,他们都是我杀的。你亲爱的父母, 都是我杀的。”

……

褚涯痛苦地咬紧牙,双手痉挛地握紧, 眼前光影旋转不休,世界扭曲变形,似乎正在形成一个要将他吞噬殆尽的黑洞。

那黑洞中心出现一对幽深的兽瞳,闪着冰冷寒酷的绿芒, 朝他诱哄般低语:“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他们都该死……”

对, 所有人都该死,杀了他们……

褚涯双目狂乱,眼底又浮起一层黑色, 从瞳仁往周围蔓延, 逐渐覆盖他的整个眼球。

“……哈哈, 我已经回来了, 我怎么会怕你呢?我就是假装怕怕,哈哈……”

小孩的嘎嘎大笑突然传入耳中,犹如放肆的木棒毫无章法地挥动,将那些低语都冲得零零碎碎。褚涯也顿时清醒,世界停下扭曲旋转,那只野兽不甘地低吼一声,随着黑洞一起迅速消失。

褚涯眼底的黑色也如潮水般褪去,让他看上去又和平常无异,只是因为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