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邢剪湿漉漉的背影,算了,邢剪不问,他就装傻好了。

前面的邢剪步子迈得很大,没有要等小徒弟的迹象。

“师傅,你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我救赵德仁,为的是我被张老爷下毒的事,我想弄清楚来龙去,赵德仁是个突破口。”

“……”

“我下水是因为,阿嚏,因为赵德仁说‘在这里’,我以为水里有他想找的东西,那东西可能就是张老爷对我,彩夫人,郭大山,俞有才下毒的原因。”

“阿嚏,阿嚏——”

邢剪紧绷着面部线条,速度没有降下来半分,他铁了心要给小徒弟一个教训。

小徒弟的唠叨声渐渐模糊,他被落下了。

邢剪放慢脚步,有孩童在叫“丑八怪”,他赫然停住,转过身时的面色十分可怕。

那几个孩童受惊过度,哇哇大哭着跑回家找爹娘,跑慢了的趴在地上哭得抽抽。

邢剪没管,他去看一滴泪都没留的小徒弟。

“师傅,你不生我的气了啊?”陈子轻的刘海乱糟糟的,露着眼角的胎记,他对邢剪笑。

邢剪却是想哭。

不知是心疼小徒弟被孩童骂“丑八怪”,还是别的原因,关于那种一无所知的茫然,而茫然背后是深深的恐慌。

陈子轻发现男人的眼眶红了,他怔了怔:“邢剪?”

邢剪沉默着把他捞到背上,背着他回家。

赵家请义庄处理丧葬礼,家里笼罩着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的悲伤。

一家之主外出了那么多天,终于平安地回来了,第二天就离奇地溺水身亡,喜事硬生生地转变成了丧事。

赵德仁生前的声誉很不错,乡里有不少家族来送他最后一程,姜家来的是姜明礼。

陈子轻把大半注意力都拨在了姜明礼身上,他偷偷观察到对方出门前跟身边人交谈,直觉让他赶紧用积分换谈话内容。

“我那十多个护卫进了张家就没出来,赵德仁出来了,还是死了,这张家到底有什么名堂。”

“大少爷,甭管张家有无赵德仁说的奇珍异宝,您都别管这事了,张家邪乎得很。”

“邪乎?我看是无法无天,当土皇帝草菅人命。”

“是真的邪乎,张家已经多日没有人出来过了,日日大门紧闭。”

“故弄玄虚。”

“大少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进张家的无一生还,幸好您没去。”

“要不是庭院走水,我还真就去了。”

“庭院走水是天意,老天眷顾大少爷,庇护大少爷。”

姜明礼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陈子轻从这么几句对话里抽出了好几个信息,一,赵德仁用张家有奇珍异宝这个理由吸引姜明礼的注意,二,姜小姐知道那晚姜明礼要带人跟赵德仁去张家,也清楚赵德仁拿她哥当枪使,她摸清她哥的性情,要他帮忙放火便是为了阻止她哥。

三,赵德仁的死,跟他去过张家有关。

四,姜明礼虽然私生活极尽糜烂,但他毕竟是姜家嫡长子,他不会随意轻信赵德仁的口头之言,所以,赵德仁一定是拿出了所谓的奇珍异宝。

五:可能张家真的有那种东西,还就是从江底捞上来,拖进的祖宅。

赵德仁小臂颜色正常地入土后,陈子轻犹豫再三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夜探张家。

然而出行队伍超出陈子轻的预料,除了管琼守家,剩下的几人全参与进来了,不止是邢剪陪他,还有翠儿,曹秀才,魏之恕,以及阿旺。

每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加入的原因,他们的出发点不同,去的是同一个目的地。

翠儿说张家后门有门客洒的毒药,不确定有没有残留,他们选择翻墙进去,没叠罗汉,直接用的梯子。

进张家前,邢剪就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柳条,感觉不舒服就摘下一片柳叶擦擦眼睛再看。

五人一狗分开行动,翠儿跟知晓坟包真相的曹秀才去找彩云的尸体,他们带走了阿旺,义庄三师徒在张家走动。

陈子轻发现张家的井口没堆尸体,不是门客说得那样。

张家每个院子的所有门全部是开着的,里外一个人都没有。

陈子轻边走边东张西望,人去哪了?张老爷终于肯放下死守的东西带家族撤走了吗,张家这么大家业,半夜离乡也有动静的吧。

魏之恕的抽气声在陈子轻耳边响起,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左前方的长廊吊着一排尸体,看起来是护卫打扮,那是姜家留在这的护卫们。

张家真的没人了,不然也不会放任尸体在那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