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甚至改变了整个村落的布局,修建水渠,挖掘池塘,甚至这个村落都已经划在他的名下,连名字都改了。

但这些能弥补那些生命的流逝吗?

虽然只有微响呜咽,但李善襟前已经一片湿漉,朱氏轻声道:“大郎,纵然心伤,但首要拜祭。”

李善点点头,看向一旁的侍女,“取孝服来。”

朱氏怔了怔,却没说什么。

在古代,什么时候穿孝服,什么人穿孝服,都是有规矩的,但李善却不在乎,对于那些为了自己阵亡的亲卫们,身穿孝服又算得了什么?

当一身孝服的李善走出门外之后,整个庄子都陷入寂静之中,在这个时代,为了门下而身着孝服是难以想象的,更别说李善如今贵为大唐郡王,身居高位。

迈过门槛,李善在朱玮的竭力劝阻下,只持香向灵位行礼,这是朱石头。

李善清晰的记得,武德四年,自己刚刚穿越而来,从平康坊回到村落,恰巧救活了朱石头,那是自己得到村民认可的第一步。

出城死战的八百勇士中,朱石头手持盾牌护佑在自己右侧,为自己挡住那些乱飞的冷箭和戳来的长矛。

破阵的那一刻,朱石头被撞落下马,李善记得自己几日后回返,被收殓的尸首惨不忍睹,被马蹄踩踏的都看不出模样了。

一旁朱石头的长子朱峰十六岁双目红肿,与一旁才十岁的弟弟小石头,向着李善叩拜回礼。

这一刻,李善再也没忍住,失声而哭,朱石头跟着自己在山东,在代州,在马邑,在顾集镇,想来沉默寡言,但却和朱八、赵大等人始终是自己最信任的亲卫。

寄住在日月潭的苑君璋父子在门外看到这一幕,不由心中诧异,他们都是亲眼目睹,亲自体会李善行事风格的人。

去年那夜,李善雪夜袭营,强行招抚,在苑君璋内心深处留下了一生都难以磨灭的阴影,他难以想象,那位似乎遇到什么都会冷静面对,脸上永远挂着温和而冷酷笑意的青年郡王会有这样的时刻。

顾集镇一战,三破突厥,杀的颉利可汗狼狈北窜,战报传来,苑君璋大为震惊,何流、张仲坚的出现让他以手加额,庆幸不已,毕竟杜士远、牛斌、郭子恒的叛变让他处境艰难。

苑君璋已经打听过了,李善对于亲卫的抚恤堪称丰厚,不由低声嘀咕道:“久闻邯郸王仁义……”

一旁的何流低声道:“战后殿下于顾集镇拜祭阵亡将士,心伤而至晕眩倒地。”

里面的李善一手搂着还在哭泣的小石头,一手搂着朱峰的肩膀,一旁的朱玮低声道:“大郎,朱峰有意入亲卫……”

“稍缓几年吧。”脸上尚有泪痕的李善摇摇头,“娶妻生子之后再说……此事还请七叔代为操持。”

“分内之事。”朱玮拍了拍朱峰的肩膀,“待会儿会有人再送一份抚恤,多吃点肉,壮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