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只凡猫,最多能活二十年。

他带在了身边,干净之后的猫漆黑漆黑的一只,长得并不好看,凶神恶煞的。

他却很喜欢,精心养着它,给它钓小鱼,买灵鱼。

过了十多年,老态的猫在离燕弄的脚边悄无声息失去了温度。

那天下起了好大的雨,将人淋得湿透。

他在下雨天从不设屏障挡雨,刻意将自已淋得了个通身,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他在雨里哭。

自那日后,离燕弄去不眠都当了姑苏。

重缘将近殒龄,化神境无望,她准备安享剩下的两百年。

她等着姑苏回来,作瑰斋就要移交给她的儿子打理了。

“姑苏,我对不起你。”

纱衣男子声如暖玉,“朝奉,是姑苏让你久等了,此次一别,还望朝奉珍重。”

重缘的儿子是个重利的,逼退老画师,只重名大画师,斋中频繁更换画师。

清静被扰,无意在此作画的离燕弄走了,他带走了自已的全部画作。

论莲画心·林叶枝

离燕弄开了一座画院,将自已的作画挂在画廊供人观看。

有雅土言,画之一道,姑苏第一。

画廊每逢开放之日,观画者络绎不绝,人满为患。

离燕弄只专心画画。

期间,重大世家请他作了一幅画。

是献给重玫魔君的牡丹花图。

一个夏日,离燕弄遇见了易容的林叶枝。

林叶枝正在骂不懂画作的人。

“你这人不懂装懂!可笑得很!”

他仔细听完林叶枝对画的赏析,远远朝争论不休的众人传去一句,“你识画者之心,却不识画之意境。”

林叶枝不认识姑苏,转头便骂他。

一连骂了好几句,终于有人道,“臭小子休得无礼!他便是画君!”

“姑苏公子,还请你评析该画。”

争执不休的是一幅名为《莲华》的浮莲画。

金色阳光撒落靛蓝的水面,远近高低分布各不同的莲花丛,每簇一到三朵浅青浮莲,合圆有缺的翠荷浮在周身。

“色彩交错渗透,浑然一体,如梦似幻。画面本宁静,晨光蔓延一缕使得湖面生气而有希望,其余的莲荷清幽孤寒。”

温润似玉的纱衣男子看着林叶枝继续说,“莲生于深潭其中,已属难得,本无需外光作搭,自见其明,这缕光乃升华所用,但它本该是有光的,世上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不覆光。光下之三荷,隐边独一莲,其姿各不同,是谓半命半天半机遇之道。”

“此湖无边无拘,莲之生长亦无境,是为天地浩大,道途无境之意。此莲种叶荷缺一角,乃天生之相,是谓月满则亏,此态看似不足,实则利于生,风雨侵袭不易破裂,浮水较优。”

“各者各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观画扑朔迷离者,心亦朦胧,未得拨云见月。觉光明者,心境甚朗。知幽莲者,多愁善感,心思细腻。察水境深浅者,已得处世之道。比光影明暗者,有阴阳平衡之理,善念之分。心境阅历有差,所见所思自然不同。”

男子不欲再说,转身要离。

林叶枝:“等等!”

离燕弄:“你和我来。”

两人一路无话,去到一处风雅的画室,落座毡席。

林叶枝凝视离燕弄,“你说我识你,你的画非画,是为道,却是你心乱之作,这画名是反的,应该叫《莲幽》,真正的画名是指你自已,《莲华》是那朵你所构造的光泽之莲。”

离燕弄微微一笑,“需要我说说你吗?”

林叶枝:“说吧。”

“你,骨子叛逆,自视清高,恃才傲物。”

被犀利点评的林叶枝有些意外,“你说的不错,但他们不配我正眼相看。”

离燕弄坐着,一派端方清贵之气,他对林叶枝说,“你是聪颖绝顶,若连与世人中的佼佼者都相与不了,又谈何聪颖。不入乱世,逃避俗尘,则是怯弱与不为。高高在上,妄加点评,是为偏见与无礼。”

林叶枝哑口无言。

离燕弄赶客道,“你该走了。”

林叶枝缓缓道,“我明白了,多谢阁下指点。”

离燕弄不再理会他,比他先一步抬腿,扬长而去。

萧笛合曲·林叶枝

离燕弄回到姑京城当岁观,一年才下两三次棋,对弈者皆是魔界有名之辈。

他不分白天夜晚,闲暇时上山采灵草,遇到水潭时会钓一两个时辰的鱼,钓过之后又把鱼放生了,每日倒是有在修炼。

那四株栽在后院的梨花已经和剑道峰的梨花一样壮茂了,四时花开,烂漫如雪。

施风澜:“距尊主游历结束还有十年。”

疏冷的玄服男子修长如玉的指尖夹着一枚黑棋,“该你了。”

下过几子,局未完,势未分,施风澜叹气,“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