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他说一句有点文化的话。

陈武夫想表达的意思,徐晓红大概懂,他说那条真正全新的路,也许只能韩青禹自己从内打破桎梏走出来。

否则未来某一天,当他终于站在弥望面前,他依然只是“食物”。

从物种压制上,炎朽本就是远比人类更强大的存在。

在曾经的炎朽时代,这个星球的整体文明,恐龙也好,人类也好,大体都处于食物链很低端的位置。

……

其实这个世界也有把大尖当“食物”的人。

目前为止,只有一个。

贺堂堂终于捕捉到青子的目光了,眼神激动,朝他抬了一下手,意思大概并不是祝贺你恢复,而是:“欢迎回到我们高手的行列。”

可惜韩青禹并不领情,只瞥了他一眼,不及理会,便往旁边走去。

那里是张赤远和其余十名烈士家属所在的区域……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韩青禹之前一直不敢朝他们看太多。

哪怕是张军长在信里提到他的时候,他也没敢多看。

可是现在,那里有一个小男孩,独自站在雨里。

张星河原本和妈妈站在一起,被妈妈揽在身前,蔚蓝的工作人员在身后,给他们母子俩打了一把伞。

但是刚刚,当父亲的棺椁开始向山上移动,这个七岁的小男孩,突然冲出了伞下。

妈妈拉了一下没拉住,看他没跑远,便没有再拉。

撑伞的工作人员也急匆匆上来拉了一把……可是也被挣开了。

小男孩出乎意料的倔强,咬着嘴唇,站在雨里。

一时间无人帮忙,工作人员前后看看,决定还是先回到张夫人那边,因为此时的何云轻,已是面色苍白,呼吸无力,随时都可能倒下的状态。

小星河站在他们前方几米远,站在雨里,突然抬手敬了一个蔚蓝军礼。

而后就这样,一边流泪,一边执拗地保持着敬礼的姿势,一直看着父亲的棺椁,在扶灵人的肩头,一路向山上而去。

韩青禹走到他身边。

小星河抬头看了他一眼。

韩青禹没替小星河撑伞,他把雨伞收了起来,没说话,并排站在他身边。

就这样,一起看着,一直到十一具灵柩上了山。

张赤远的棺椁,被埋进崖壁最高处的墓穴。

到最后,一块巨大的石碑嵌落,封住墓门。

“是男子汉就别感冒,回去记得替爸爸照顾好妈妈。”韩青禹终于开口,同时把雨伞撑起来。

伞下,小星河再次抬头看他,“嗯。”

“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小星河眨巴红肿的眼睛,用力地点头,“你是青少校。”

他当然知道青少校,他和他所有同学都知道,他们模仿他的装备,他的战斗动作,他的一切……小星河的眼神终于露出一些激动的神采。

“……对的”,韩青禹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总之我就是你爸爸信中提到的那个朋友,他说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的那个人。”

韩青禹说完了,摘了肩头一枚溪流锋锐为他特制的领袖肩章,放在小星河手里。

又把伞给他……

最后很哥们的,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转身。

索赔(上)

韩青禹留给了小星河一个承诺。大人对小孩说话,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的哄逗,不是多大的事。

但其实,不止的。

关于这一点,现在男孩手里拿着的那枚,the青少校专属的溪流锋锐领袖肩章,就是日后的凭证。不管他将来是醒了还是没醒,都一样会认账。

这个承诺是韩青禹对张赤远遗言的回应。

虽然张赤远在信里那样子写,看起来很像只是在与儿子逗笑,但是稍微细想,在写下遗言的当时,张军长未必就没有一份托付在里头。

所以,韩青禹应了。

第一因为死者为大,张赤远曾经救过他们几个的命。

第二,他刚才着实没能顶住,最后看见那一幕: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执拗地独自站在倾盆大雨里,敬礼为他的军长父亲送行的画面。

这也是韩青禹醒来至今,第一次对人许诺,大概意思说:不论你今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因为他是韩青禹的关系,因为这个世道是一个正处在末日威胁之下,惶惶不安的世道,这一诺,其实是个大诺。

而在此之前,韩青禹甚至都没有表示过,他将来会继续对溪流锋锐的那一万多人承担责任。

“那可是一万人啊?一万据说纪律极差,但是随时可以随我去死战的罪犯和暴徒,我特么怎么去领导他们,对他们的生命和未来负责?”

“我见到他们,我都想报警。”

过去的这段时间,因为自我认知的缺陷和惶恐,韩青禹其实是害怕责任的。

连对溪流锋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