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以后,街角昏黄的路灯一一亮起,隔着眼泪望去,每一盏都模糊不清,晃得人眼睛疼。

无视着路人迷惑的眼神,陈禹昂只管自己闷头往前冲,将满心的怒火倾注在双腿上,一口气跑了好远,一直跑到了平时骑车去叶与欢家的半路上。

“哈······”上气不接下气的少男双手撑在腿上,弯腰低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泪沿着他的鼻梁,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消失在积雪之间。

街道两旁的矮楼颜色各异,窗户里亮着一盏盏灯,可他却不想回到那片充满了欺骗和妥协的温暖中,宁愿在寒风里奔跑,追逐着天边的月亮。

出门时陈禹昂没穿外套,此刻才感觉到冷,吸了吸鼻子,止不住的眼泪沿着脸庞往下滑,一滴一滴地流进衣领里。

然而,他没注意到,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他出现在这条马路上之前,就一直跟在他左右。

见他不再奔跑而是停在原地,这辆车在路边静静停下,车上跳下几个人,轻手轻脚地朝着他包围而去。

就当他们即将抓住陈禹昂时,少男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抬起头,慌张地看着周围的陌生人:“你们要干什么?”

见人质有反抗的意图,几人不再试图隐藏,几下便将他压在地上。

陈禹昂侧脸被压在马路上,粗糙的水泥摩擦得脸颊生疼,他两眼通红,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嘴里喊道:“不要啊!救命啊!”

“唔!”

一团布粗暴地堵住了他的嘴,接着陈禹昂只觉后脑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迷晕的少男被人粗手粗脚地丢进后备箱,几人清理了地面上凌乱的脚印,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

三个月前。

阴云沉沉,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市长家的客房里一片漆黑。

即使此刻有人贴着窗户往里偷窥也很难注意到,这个房间其实是有人居住的。

“咚咚”两声,短暂的停顿后,西装革履的男人叩门进屋,向着浸没在阴影中的那个人递上一份不算很厚的纸张。

他毫无感情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老板,这是你要的资料。”

沙发上那人微微挺直了背,手里一直捏着把玩的银色打火机“啪嗒”打开,冒出的火焰照亮了一小片黑暗。

他有着一双很秀气的手,手指纤长,指尖带青,食指关节上套着枚银色镶钻的铂金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饰品。

他先不紧不慢地点了一根剪好的雪茄,浅浅吸了口气,才伸手接过文件。

没翻几页,捏着雪茄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将这点火星在烟灰缸里按灭。

“做的很好,继续查,其他的几个也需要。”

那一点亮光,很快又被沉郁的墨色掩下。

——

刚和叶与欢分手的时候,李原其实没什么不舍,甚至有些摆脱了束缚的放纵感。

他那会正处于一个男人自认为最有能力的年纪,爸爸还是魔都市长,金钱权势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周围根本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

走到哪都有跟班自发来拎包,烟都不需要自己点;到了夜晚才是真不得了,在那些灯红酒绿的场合,随便挑一扇门走进去,一开门就是排好队的姑娘,靓丽的面庞齐刷刷冲他喊少爷好,围上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热情,心里究竟想的什么先不提,起码神情让人舒心,甘愿为她们掏钱。

酒局里这点事不过是逢场作戏,在他这个阶级里心照不宣,多正常啊?

但是叶与欢就这么甩脸走人了!

那天李原醒来,只看见她在冰箱上前随手留了一张写着“分手”的便利贴,和一下空了大半的衣柜,叶与欢就这么单方面地断绝了和他的联系。

她走得干脆利落,李原却只觉得空虚。

她离开的第一周,李原没日没夜地泡在迪厅里,身旁的姑娘像是韭菜一样一天换一茬,醉倒在歌舞场;

她离开的第一个月,李原在商场里扫荡每一家她喜欢的名牌店,不知道是为了赌气还是别的将卡刷爆,貂皮大衣和真皮手袋等新鲜玩意堆满了整个客房;

她离开的小半年以后,李原还是没有收到她的电话,连过年的问候都都没有。

坐在曾经一起度过无数夜晚的大床上,看着床头她落下的黑金色钢笔,他终于慌了。

最开始的时候,李原还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因为叶与欢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性格又像呛口的辣椒一样那么活泼生动,习惯了她的存在,只是一时不适应;可过了这么久,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爱而不得的感受。

失去的痛苦在他发现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之后,更是演变成撕心裂肺的惶然。

虽然太阳还是照常升起,但是他已经无法感受到任何温暖了。男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从前总是会觉得拥挤的大床竟然如此宽敞。

时间在她离开以后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