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西德与贺庆佑觉得脚下的地面直晃。

冯邰双眉微蹙,沈少卿神色透出一丝疑惑,谢赋瞥见,立刻道:“蔡府,是顺安县的蔡府?蔡三又是谁?卓贺二人为什么怀疑死者散某与蔡家有关?本衙十分困惑,张屏你来解释解释。”

张屏道:“多年前,蔡府大火,卓老板与贺老板曾到过现场,他们所得的不义之财,疑似与蔡府有关,还因此伤害了一个或是蔡府仆役的人。此案详细,请大人宽容随后再禀。总之,卓老板与贺老板以为此事无人知晓,但其实被当时也住在顺安县北坝乡的增儿得知。于是,增儿找来散材,勒索卓老板与贺老板,因散材长着与当年那人一样的胎记,卓贺二位信以为真。”

贺庆佑战战兢兢道:“回大尹的话,是罪民的儿子去查的,什么都没查到。村里的人都说,这散材是个孤儿,在他堂伯家长到十几岁就去外地做工了,他堂伯那时已经过世,他同他的堂兄弟关系不怎么和睦,多年不通音信,谁也不知他在外面干了什么。大人可唤犬子来问话,只是他并不知道我做过什么事,罪民只同他说这人欠了钱不还罢了,一应罪过,都由罪民一人承担。”

冯邰微颔首,又吩咐:“将他暂带出去,仍是单独安置,勿让他得知堂内动静。让卓某进来。”

衙役再依言将贺庆佑带出,复把卓西德带回。

冯邰却未再言语,只将谢赋一瞧,谢赋顿悟,肃然询问:“卓西德,你方才供认,曾派人去过散材的家乡,派了谁去,查到了什么?”

卓西德叩首招认:“罪民让犬子和外甥先后查了几次,都没什么结果。与他同乡之人只说他父母早逝,在堂亲家长大,成人后就不在本地了。养大他的堂伯夫妇已过世,他还有一个堂兄,一个堂弟,都说跟他多年不走动,不知他在外干什么。问他有无娶妻生子,有的说有,娶了外地的,不清楚有没有孩子,没见过。有的就说不知。总之没查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谢赋正色一点头,吩咐左右:“暂时将卓西德带出去,如之前一般安置,让证人羊猛进来。”

冯邰却瞥了他一眼,谢赋愣了愣,衙役乖觉地定住,张屏在堂下眨了一下眼。谢赋愈发茫然,冯邰见他丝毫没有醒悟之意,微将双眉一皱:“不必如此繁琐,直接将羊姓证人与贺某带进来。”

衙役迅速闪出,谢赋想起身告罪,冯邰复冷冷将他一看,谢赋此番却立刻悚然领悟,挺直腰杆坐好,待贺庆佑与羊猛进来,即道:“证人,你方才讲到你娘子和你说,有人过来打听散材的事情。你可知都有些什么人,打听到了什么?”

羊猛苦着脸道:“回大人老爷话,这个小人真不晓得,俺婆娘也没说详细。就说有人来打听了。不过应该没问着什么,俺们这几个村,出去做工的多。一般都是在外头惹了人犯了事儿才会被人追过来。同村同姓的多少沾点亲戚,说多了,说不定被人扯着让你替他还债哩。”

谢赋再道:“之前本衙忘记询问你,散材当下家住何处?父母是否健在?兄弟姊妹有几人?娶妻了没有?岳家姓什么?子女现年多大?是否已成婚?”

羊猛恳切道:“不是小人想隐瞒,真不知道他现下住哪儿。他几岁上爹娘就没了,在他堂伯家长大的。他堂伯家有俩兄弟,一个叫散苗,比他大点。一个叫散叶,比他小。因他脸上有块胎记,人家说他克亲人,他堂伯母不咋喜欢他。他堂伯家有个小瓦窑,他打小原帮着做瓦,但他堂伯家老说只要有他在跟前,那炉瓦多半烧不好,连挑泥巴都不准他干了。所以他十几岁上就去外地讨生计,他们同村同姓的都不带他,他反而跟着其他村的混。他媳妇是在南边娶的,娘家哪的恕小人真不知道。小人是七八年前才去南边做活的,当时老散已经在我表叔手底下干了。虽表叔是俺叔,但这份活算起来还是老散帮我寻觅的。”

谢赋哦道:“为什么如此说?你口中南边又指哪座城?令表叔姓甚名谁?”

羊猛道:“就是杭州城。小人的表叔姓花,名叫花永贵。大人老爷们若去城南一带,打听砌花墙的老花帮,就能找着他。他老人家现已不大管事了,都交给他大儿子兆昌。小人与表叔家原走动不多。小人本一直在村里待着。其实俺跟老散有些像,都是打小没了爹娘。然又比他强些,有个哥。爹妈死的时候小人还小,俺哥已经快二十了,给人做工养了小人两年,家穷没办法,就给人当了倒插门,入赘到我嫂子家……”

在旁侧看得入神的刘大爷听到这里,嗝地抽了一声。刘家长子忙给爹顺背,幸而堂上无人在意。羊猛继续道:“俺嫂子家姓谷,在俺们那算个富户,自家有个瓦窑,又养了一帮工匠,做泥瓦活计。他家没男丁,就仨闺女,都招的倒插门女婿。俺哥是二女婿。小时候老散总来羊家村遛达,因俺俩都是没爹娘的,能玩到一块儿去。后来他去外地做工了,小人一直在村里。若逢年过节他回来,碰上面就叙会儿话,喝顿酒。”

羊猛的哥哥入赘到谷家后,羊猛也先到谷家瓦窑做了学徒,后来学了泥瓦工手艺,娶的娘子就是泥瓦工头的女儿。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