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亭面色剧变,回头看祖父。

嵇合摆手叫他不要说话。

“果?然有你们从中作梗。”嵇合说。

嵇亭眼中的怒火仿佛要把?屏风烧穿。

“还有东魏和齐国。”说客说:“帝师也不能怪我们,要怪就只能怪贵国决疣溃痈,不把?百姓当人。但凡贵国百姓日子能过得下去,又如何会被煽动。”

“一派胡言,你们宋国狼子野心,惯用鬼蜮手段,你竟还敢口吐这般无耻之?言,真是?好不要脸!”嵇亭大声?骂道。

说客被骂得很?难听,面上却丝毫没有怒容,不利小孩儿,径直问嵇合:“帝师以为如何?”

嵇合不答,嵇亭不骂了?,看向?祖父,等着他的决断。

祖父的决断,关系着嵇家未来的前途。

可嵇合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嵇家一家的前途,还有皇帝的、魏国的。

在说客喝完了?一盏茶后,嵇合开口了?:“齐国在往白水郡增兵,贵国可知?”

白水郡位于宋国、齐国、西魏三国交界之?处,冲要之?地,齐国往此处增兵,意味深长?。

说客明白,斩钉截铁道:“齐国只到白水郡止。”

嵇合:“是?么?”

说客说:“您知道的,齐国自顾不暇。”

屋内又没声?了?,过了?一会儿嵇合才叫孙子送客。

嵇亭领着说客离开,嵇充进来,在床边坐下,看着垂垂老矣的父亲。

当年父亲把?年少的他送去宋国潜伏,他是?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被张瑾抓住后他也没想过还可以活着,张瑾对付敌人的手段他再了?解不过了?。

他没想过能活,也没想过还能回到长?安京,更?没想过还能再见父亲。

再见之?后,父亲是?陌生?的,家是?陌生?的,祖国也是?陌生?的。

这一切都让嵇充无所?适从。

“您知道,大厦将倾,您一人又如何能力挽狂澜呢。”嵇充低声?说。

嵇合笑了?一下,嗓子眼突然很?痒,咳嗽起来,嵇充立刻将父亲扶起来给他顺气,然后倒了?杯温水让他润嗓子。

好容易止住了?咳,嵇合也不想躺着,叫儿子把?自己扶到外头去走走。

嵇充拗不过,叫来仆役伺候把?老爷子裹严实了?,扶着出去。

“今年的菊开得很?好,年景好,就连花都开得比以往更?好。”嵇合指着廊下一丛鲜艳的菊花对儿子说:“可惜,只有花好。”

嵇充默默看着花。

帝师沉疴难愈,这一年少在朝堂上,没了?他的压制,皇帝行事?愈发荒唐,各种魑魅魍魉也越跳越高。

“父亲,人力终有穷时。”嵇充说。

“我知道……我知道……”嵇合缓缓点头,“事?到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们能好好的活着。”

嵇合的身体很?虚弱,走了?一会儿便气力不继,嵇充扶他回去休息。

安顿好父亲后,嵇充就要离开,却听父亲说:“明日我进宫,你同我一道。我为你在军中谋一职位,你去打仗,不要……”

再回来了?。

嵇合拖着病躯进宫觐见皇帝, 直到天?擦黑才离开,众人听说他回到府中就完全起不来身了,猜测他与皇帝究竟说了啥。

帝师虽病重, 在朝堂上的威信半分不少, 众人皆在观望,一些小动作也不敢搞了。

三日后, 西魏皇帝穆泰在朝堂上宣布讨伐东边逆臣。

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

东边的逆臣是?帝师的心病, 这些年?帝师一直没放弃要?收复东边,现在那边内乱,自?是?大好时机。

众人理解, 支持的, 没几个。

几十?年?过去,立在朝堂上的人已经换了一批, 大部分都没有那么强的信念要?夺回失去的土地,发动战争对他们没有好处的话他们为?什?么要?支持。

一部分人认为?攘外?必先安内, 国中民?乱不断,不去安抚民?心,去收复什?么东边, 简直有毛病。

一些人则清楚, 如今的国库根本无法支撑一次战争的开销, 粮草不充足,军队拿什?么开拔。

但?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情——

帝师的病应该没法再吊着了。

嵇合从宫里回来后就开始熬油费火地写,他亦知自?己没多少日子, 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儿子嵇充, 就是?皇帝。

没了他在侧,皇帝会不会任性?会不会被朝臣联手欺负?会不会被他国欺负?

东边的逆臣内讧已不足为?惧, 西南的齐国母子相斗还有全?为?起义而焦头烂额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起色。

南边的宋国却国力?渐强,文臣武将具有能人。席荣当得起一声枭雄,用?那么多年?隐忍布局,压制皇室士族,发展民?生国力?,谁又能想到当年?被三国打的割地赔款的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