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昭明依旧被叫卖声鬼使神差地吸引,拄着拐杖过去。

俊秀的少年郎风姿配上千红万紫的花朵,连贫瘠的绢花都显得价值千金。

那花怎么卖?

小郎君真是好眼光,这花可是十年老根,保准能开花,和他们那些拿枯枝骗人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这花还是我刚从一个异域商人那找来的,寻常人根本不得见,和咱们这里寻常样子的牡丹完全不一样 。

秦昭明看不出来是几年老根,但他记着自己见过这花。

不过并非西域而来,而是曹都几年前培育出来的青金霞蔚,由花蕊到花瓣由墨色渐变为深蓝,阳光之下,潋滟着金光点缀,摄人魂魄。

有文人墨客未曾见过,却还专门为它写了许多诗词歌赋,称为花中神祇。

若真是这花,倒勉强能配。

但看来这人说的话颠三倒四,说得不知所云,况且他也只是看过这花有些印象,哪里知道枝干是不是真长这样。

喜欢?那我们就买下来吧。

薛闻看他盯着那花枝目不转睛,精致的脸庞衬着周围娇艳的光泽。

可它不一定很好看,甚至不一定开花。

薛闻忍俊不禁,眉眼弯弯:

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喜欢就够了。

秦昭明听着这话,就像用湿手帕逆着捋狸奴的毛一样,怎么都别扭。

但蔡大娘教过她要给人如何肯定,但完全忘记学会买办第一课:绝对不能在商贩面前表达出你非它不可的倾向。

一个人傻(没见识过正常物价)的秦昭明,一个钱多(不会讲价),买了一盆不知道活不活的花,不仅没有讲价,甚至也没跟旁人一样多饶点东西。

顺利的摊贩自己都于心不忍,送了一朵他这摊上最精致的一朵绢花:毕竟他从没想过这盆花还能高价卖出去。

看着薛闻给钱抱着花走后对着秦昭明欲说还休,一张皱

巴巴的橘子脸显得格外纠结:小郎君。

夫人真心疼你,你可得好好对她。

显然在他眼里秦昭明已经成了双腿残疾,凭借一张好脸当上门女婿的那种郎君。

秦昭明从来又只会多想,不会少想,瞬间明白了其中意思,捏着塞在手里让他帮忙分担重量的绢花立刻反驳:我哪里对她不好了。

转念一想,他确实没帮上什么忙。

再一转,他们也不是这种关系啊。

但话都说完了,他再反驳又有欲盖弥彰的味儿。

身为在朝堂上搅风搅雨的重要角色,他比谁都知道有些话在合适的时候说事半功倍,反之事倍功半,不合时宜。

都过了时候,再反驳,太欲盖弥彰,了吧。

而且比薛闻非说他是弟弟要好。

虽说究竟好在哪里他也不清楚,但肯定要好。

于是能言善辩,能哭能闹的太子殿下反驳完后低下头,逃也似的带着拐杖跟上薛闻,留下摊贩在后头同隔壁摊位艳羡小两口感情真好的的话语。

秦昭明追上,倒是试图接过花盆,被薛闻一个眼神制止。

秦昭明想起薛闻在厨房拿着刀虎虎生风的模样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他没有怕她一个小娘子。

这花是我想要送给你的。

所以合该我拿。

秦昭明垂下眼,本想看花,结果视线内只剩下她耳畔间那颗碧绿的耳珰,来回晃荡着,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抹艳色,是春日在她嘴角边上,缓缓摇晃。

两人说着,没分出个高下,还没有全然被大夫诊断好透彻了的秦昭明失去了辩驳的资格。

但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前头就乱了起来,尖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这是怎么了?

羊,羊跑出来!

原来正好碰到送羊的船行,里面一只羊趁着不备跑了出去,一路上掀翻货物,零零散散的东西落在地上被踩弄瞬间失去了价值,而许多人不经意间被撞伤。

大安朝猪肉腥臊,牛是耕牛,羊肉最性热温补最受欢迎,各色佳肴数不胜数。

唯有养羊的人才知晓,在运送过程中羊一定不能吃饱,最多吃两分,保证羊不咽气肉质鲜美就够了。

因为羊的脾性它古怪易怒,一旦发怒杀伤力比迎面而来的马或许还要大。

不能惹。

需要万分小心。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种羊就直接从封的密密实实的木箱内冲了出来。

那是一只毛发浓密、体态肥瘦相间,蛰伏蓄力已久的成年公羊,朝后延伸的弧度如同砍刀一般弯钩的双角是它战无不胜的利器,给忙碌嘈杂的人群带来一击。

而且显然这羊并非临时起意,它蓄谋已久的冲着所有的人群,本有的秩序受到冲击,人们在躲避的时候开始人挤人人踩人又有人护人。

前面有人拿着竹竿试图敲晕它,试图一群人拿着杆压制它,但显然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