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冷酷的男人同时看向她,赵鸢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没有了,阿耶,请你明?日判定?他生?死时,不要存有任何私心。”

赵太傅点了点头,“你们?退下吧,我陪着程祭酒。”

二人离开厢房后,赵鸢给孟端阳行了个礼,“孟老师,我回屋了,恕不远送。”

孟端阳在月光门下踱步几许,还是叫住了赵鸢,“鸢妹,有一事,你必须知道。”

“何事?”

“明?日审判,谁都不能帮李凭云,帮了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为何?”

“只有有朝会?资格的大?臣才能参与明?日的审判,你不在的这段日子,裴瑯向陛下献上?逐鹿军,换了中郎将的官职,只为帮李凭云。若明?日再有别的大?臣帮他,必定?引起陛下对他的忌惮,对他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帝王的猜疑,相当于死刑。”

赵鸢似是眼花了,她竟看到一只白色蜻蜓落在自己?脚尖。

她突然想到李凭云常穿着白色素衣,文士之中,素有居蓬衣白的典故,出身低贱的书生?被?统称作白衣。

她第一次见他时,他就穿着白衣,后来来了长安,出门讲学?的时候,也总是穿白衣。

原来他早就把自己?袒白给了所?有人,只是无人在意过,包括她。

她想到曾经在祠部司听一个和尚讲过的故事。

故事讲的是,深陷瘟疫中村子里来了一个年轻人,村民见到那?个年轻人身后有金光,便认定?他是拯救他们?的佛祖化身。他们?把他包围起来,先是跪拜他,后来又用?石料给他铸了一座永恒的佛身,可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够虔诚,于是又是卖身又是卖血的,换来金漆涂在他的身上?。

村民成功造了一尊伟大?的佛像,而那?个年轻人,则被?困在佛像里,活活闷死了。

李凭云是那?个被?困在佛身里的凡胎之躯,而她只是愚蒙的村民罢了。

孟端阳道:“明?日问审只定?罪,不定?刑。之后的量刑权力在刑部,我欠过他人情,会?在法?理之内,从轻发落。”

赵鸢从那?个愚民与佛的故事里回过神,她抿唇一笑,“孟老师,明?日这一局,他不会?输的。你们?太小看他了,上?天不帮他,他自己?会?,你愿不愿意跟我赌一次?他不但会?赢,还会?大?获全胜。”

若说李凭云的执念是低贱的白衣,那?么赵鸢的执念,就是李凭云。

孟端阳从赵鸢眼中看到了一抹不加掩饰的欲望,它并非对权势的渴求,也不是男女之间渴求。而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渴求,仿佛那?两个生?命,原本该是一体的,它只是被?命运短暂地分成了两半。

在这条狭窄而笔直的路上?,他们?终会?相逢,当他们?合而为一时,势不可挡,一切的世?俗陈规都要为他们?让步。

审判前一夜,李凭云被?恩准在普通牢房里睡个好觉。

押送他去国子监的是平时看守他的狱卒,牢门打开时,李凭云竟还在睡觉,一名衙役笑道:“李郎中,做春梦呢?”

李凭云睁开眼盯了他片刻,衙役被?他盯得心慌意乱,此时他心中想的是,上?天可真不公,为什么有人刚睡醒就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自己?睡醒以后肿的像泡了水的馒头?为什么?

为什么?

他是个读书人,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他是第一个愿意教他们?这些狱卒读书的人,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却?要成为阶下囚?

另一个狱卒说:“李郎中,梳洗一下,该上?路了。”

李凭云轻哼了一声,“又不是去上?刑场,说什么上?不上?路的。”

一个年纪小的狱卒已经开始哽咽了,“李郎中哥哥,你这么好的人”

正常的像李凭云这个年纪的男人,都烦人哭。他挠挠耳朵,“我又不是要死了。”

经验丰富的狱卒说:“以我的经验来看,很有可能会?被?判流放。”

李凭云用?一句话?断绝了他们?的假想,“若我此番平安无事,你们?每人给我一两银子。”

“那?要是不平安呢?”

“若不平安就去我坟前扒拉纸钱吧。”

那?个经验丰富的狱卒推翻自己?方才说的话?,“那?我赌你会?平安无事,我在大?理寺当了二十?年狱卒,没见过你这么敢赌的。”

离开牢狱,他们?是最低贱的存在,不再敢嬉笑,麻木的面具一戴,又是称职的大?邺官吏了。

狱卒们?的心难免沉痛,李凭云刚来的时候,他们?也像对待其他犯人一样对他,该打的没少打,但这个人好像打不坏一样,不管他们?怎么折磨他,他都一副“你们?耐老子何”的模样。

狱卒也是人,后来他们?都开始替李凭云疼了。他们?也不能每天都折磨犯人,闲来就会?赌钱,李凭云偶尔点拨两句,赌局结束后,他们?竟然发现自己?都赢了钱。

后来李凭云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