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起来,雷声轰鸣,很快很快便淹没了他的呼声,噼里啪啦的风气吹落了黏在窗上陈旧的报纸,也吹拂起母亲在桌面上留下的纸条。

“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一辈子都没生过你。”

是同样的雨天,母亲再次抛弃了他,更是毫不留情地想要抹杀掉他最一开始的存在。

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他再也再也没力气了。

迷茫了很久,又像以前一样,沉入了自己的世界,像一个行尸走肉。

找不到自己,也找不到他人,找不到任何光明与温暖,此间所有的日子都记不清明。

直到遇见那个叫邵琳莉的女人。

是很可笑的。

沉星耀身子骨里总比别人多一些倔强,是愚蠢的倔强。

他不知道用疯癫来形容自己对不对,明明被伤到体无完肤,明明都自认自己是天煞孤星,是不详之子,可他好像总是倔着不长记性,偏生要在被招惹后重蹈覆辙。

也许他是有病吧,从一开始就有了难以治愈的疾病,所以不管被伤透多少次,只要得到关爱,便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它,用以得到片刻的喘息。

甚至后来还会自我催眠,他也许也不是那么糟糕的。

他很矛盾,一边疯狂地去贬低自己,觉得不配活着,不配被爱,一边又忍不住会去索取别人的关爱。

好像他自己就是个空壳,所有的肉体感情都要外来之人来提供,像一个温度的调节器,会因其温暖而温暖,因其冰凉而冰冷。

他没有自我,更不会自爱,他从来都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他知道邵琳莉和他没有感情,但还是想去跟她培养,偶尔听她说上那么一两句即兴的情话,还会一整晚地睡不着,又堕入另一个坑底。

真是又傻又蠢。

什么样的人才会一次又一次痴心交付真心后被伤害也永远不吸取教训?

这是他在被邵琳莉抛弃后也反问过自己的问题,然而他没有精力再去思考,他更多的陷入了自我责难中,开始否定起自己的存在。

那时刀把银色的光反射到他眼角,落下那一刻,他听见了沉袅婷的哭声。

于是像抓到了最后最后的一根稻草,他奔向了他唯一的光。

友情?亲情?爱情?

他快要搞不清楚了,他也不想再去搞清楚,只想为他唯一的孩子活着。

他想,如果没有她,也许自己早就死了。

沉袅婷的存在确实为他灰暗的人生填满了色彩,她充当了他人生的太阳,让他重拾信心。

血肉相连是他为数不多的底气,他想打小在他身边成长的她,是否真的会无条件地爱他?

沉袅婷很争气,她是个听话的乖宝宝,总会用小手去摸摸他的脸颊,叫爸爸。

很神奇,沉星耀讶然于这世间竟也会有这样诚挚又纯真的爱意,小糯米团子的一双眼里都只有一个他,不包含任何厌恶与偏见。

是那么纯粹与美丽。

那是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那颗破碎的心被一点点拾起,粘黏,仅仅只是听她软糯糯地换自己就哭红了双眼。

“能不能再叫一次?”

“好呀好呀,爸爸~爸爸~爸爸~”

小小婷很可爱,一边叫一边用双手打着节拍,结果看见爸爸哭了,便连忙凑身上去亲亲他的眼角。

跟着一起哭了。

“爸爸哭了,婷婷难过。”

明明才叁岁,竟这么能够洞悉人的情感,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

“婷婷,你爱爸爸吗?”

从未询问过,对她问出了口。

“嗯,我爱爸爸,婷婷最爱爸爸了……”

她毫不犹豫地便回答出口。

既然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既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太阳,既然得到了如此纯粹的爱意,那就好好地为她活下去。

此后,沉袅婷便成了他人生的所有,他疯了一般地工作养家糊口,再也没有其他念想。

他以为之后迎接自己的会是一片光明。

事实上,他不过是面貌更成熟了一些,有了车有了房,穿上了一身精英人士的服装,隐藏掉了自己身上残败不堪的窟窿眼。

他还是他,他依旧是那个遍体鳞伤的沉星耀,那个毫无成长,不会自救,寄希望于他人,只会因别人欢喜而欢喜,哭闹而哭闹的沉星耀。

他感觉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因为自己强大了,而是沉袅婷的爱给了他勇气。

他从来都是因为他人,从来都是在向别人索取活下去的力量。

他不是温柔,他是软弱。

……

沉袅婷的爱于他,就像是他无法消耗得起的奢侈品,高昂到他昏了头,他一边不习惯,一边期待着,常常害怕却又忍不住放纵自己沉溺其中,所以最后,他病了。

不正常了。

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