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笑得根本停不下来:“抱歉,我就是怕你尴尬。”

但是现在更尴尬了啊!

林钦舟简直要气死了,他一整个下午都被愤怒恐惧委屈……种种负面情绪笼罩着,到这会儿、哪怕姥姥答应了会把秦越留下来,心里还是难受得要命,但秦越一句“你脸上有鼻涕”,瞬间将所有这些情绪都打散了。

此刻,他心里只剩下尴尬,尴尬得他恨不得马上原地消失,或者让秦越原地消失。

“你给我拿衣服,我要洗澡,然后你站在门口,哪里也不许去!”他自以为很凶地指使着秦越。

后者还在笑,“好,小少爷说了算……”

“你——秦越你这个狗东西——我再也不管你了!”小少爷梆地一下拉上浴室的玻璃门,用力之大、竟让门又反弹出去一小段距离。

秦越帮他把门重新拉好:“我去拿衣服,很快就下来,是昨晚那套睡衣吗?”

林钦舟闷闷地回:“嗯。”

“好。”秦越说。他脸上的笑就维持到这一刻,转身出浴室的同时,眉间立马染上化不开的郁色。

因为心潮起伏起伏过大,洗过澡放松下来之后,林钦舟就开始感觉到疲惫,但他不敢睡,撑着困顿的大脑死盯着秦越。

晚饭吃的是沙茶面,林钦舟自己不愿意出去和周正则那个道貌岸然的人渣同桌共饭,就霸道的也不许秦越出去,窦晓花只好任劳任怨的将晚饭给两个小混球送进来。

此刻两只面碗就在书桌上搁着,一左一右,都吃得干干净净的。秦越侧身躺着,视线就落在那两只碗上面。

他知道背后一直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刚开始时他想装不知情,小少爷盯累了自己就会睡觉,可一个小时过去,他都觉得累了,小少爷却还是没睡着,跟熬鹰似的熬着他。

秦越受不了了,翻了个身面对着对方:“睡吧,我真不会走,不骗你。”

林钦舟打了个哈欠:“我不困。”

秦越:“……”你这纯粹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

“真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林钦舟心里还记着鼻涕的事情,怼回去:“你本来就是狗。”

害他那么丢脸就是狗。

秦越笑了笑,一会儿后叹了口气:“但是我困了,我们能关灯睡觉了吗?”

“那你睡吧。”林钦舟说,“我不困。”

秦越就真的把灯关了。黑暗里一切感官仿佛都被无限放大,秦越闭着眼,听见身旁轻微的窸窣声,还有更轻的、一个接一个的哈欠声。

——小少爷是真的困了。

能不困么,哭了一下午,几乎没怎么停过。秦越挺纳闷的,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就能装得下这么多眼泪,简直比小不点还能哭。

说起来小不点和小少爷好像是同岁。

在秦越乱七八糟想着事情的时候,身旁那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清浅,似乎是终于熬不住睡着了,但没过两分钟,那人倏地惊醒,嘴巴里溢出他的名字:“秦越——”

秦越想睁眼看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刻意调整自己的呼吸,装作已经睡熟的模样。

“秦越?”“秦越?”“秦越你睡着了吗?”

林钦舟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手指还在他鼻尖小心翼翼地探来探去。秦越更无语,心想,你这是在检查我死了没有,不是在查我睡没睡着。

在重复了五六遍之后,林钦舟像是终于确定他睡着了,不加掩饰地吁出一口气,然后更近地挨到秦越身旁,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轻声说:“晚安,哥哥。”

这不是林钦舟第一次这样叫他,之前在沙冰店里,小少爷就哭着喊过他哥哥,他叫他:“哥哥”“小秦哥哥”……

是委屈的、恐惧无助的。

是想把他留下来却毫无办法的可怜乞求,沾着潮湿的眼泪。

但此时此刻的这声“哥哥”,带着刚洗过澡之后浅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有点甜,也有点软。

秦越被铜墙铁壁紧裹起来的那颗心在这声哥哥里疯狂地颤栗起来,那只小刺猬终于用自己一身的软刺,将他的武装彻底击溃,再坚硬的铜铁也在瞬间熔炼成水,变得炙热且滚烫。

在这个黑暗的、狭小的房间里,秦越却仿佛看见了一点光,那么亮,那么软,让他想紧紧握在手心里,不舍得放开。

可他其实应该走。

哪怕窦奶奶真的有办法留下他。

他会给民宿带来麻烦,周正则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

一面是稳定安逸的生活,一面是恶魔的折磨和未知的命运,秦越的身体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想要说服他留下,一半叫他要知恩图报赶紧离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钦舟突然缠了上来,像之前那几晚的同眠一样,绞着他双腿,勒着他脖子,压得他根本无法动弹。

秦越:“……”

“哥哥。”林钦舟的呼吸就贴在他耳边,小少爷在睡梦中不安地呓语着,“你别走,以后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