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立刻道:“夫人可知这情郎姓名样貌,当时年岁几何?”

谢夫人微微凝眉:“我当时只远远瞧了几眼,加上事隔多年,当真记得不甚清楚……那男子当时年岁甚轻,至多二十余,十分瘦削……是个书生的模样……”

张屏目光灼灼:“夫人记得这些已甚好。能否详细告知晚辈当时情形?”

谢夫人略一思索:“且容老身再仔细想想……具体日子真忘记了……应是二小姐来留仙楼教习画技不久的事。我们清部的姑娘凭才艺吃饭,若不想真的落了肮脏,各样技艺须得学得好。姑娘之间相互较量,论勤奋比科考的男子们也不差什么。二小姐书画绝佳,人人都想私下多向她请教,我亦如是。但二小姐每次来楼里,身边都有人看着,防止她私逃,到时辰即走,我们想单独同她言语也甚难。看着她的人中,有一位刘妈妈,身量甚壮伟,却其实貌凶人善。因她一人抵得两三个婆子的力气,有时二小姐退步更衣,只她一个跟着。那一日我看准了课间二小姐前去更衣,身边唯有这位刘妈妈,就找了借口也出了屋子……”

楼中单备有给二小姐更衣和临时洗漱的静室,在姑娘们习艺的小楼二楼边角,下方是空旷的院落,和清部接雅客的小楼相对。

燕钗特意绕到二楼侧旁回廊的柱子后,打算等二小姐出来假装有事刚上楼,迎上前向她指教,听见静室的门响,应是二小姐出来了,正要从躲藏处出来,忽见对面清部接客的小楼忽然开了一扇窗。

“我以为是那间房里的姑娘开的窗,怕被她瞧见我偷着向二小姐请教,就又缩了回去,不想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喊,映繁……”

燕钗遂偷偷地张望,见那窗内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刘妈妈扬了扬手臂,似在令此人退下,但没有出声。

“我离得远,看不大清此人模样,只是瞧着他穿了一件青白色布衫,头顶束着方巾,人十分瘦,面上无须,是个年轻公子。”

二小姐低声问刘妈妈可能容她片刻,又保证绝不会逾矩。刘妈妈仍未言语,二小姐行到了栏杆边,福了福身:“罪奴栀娘,不知公子何人,但请自重,休要拿性命玩笑。”说罢转身便走。

那男子仍眼睁睁看着,二小姐却是朝着燕钗藏身处走来了。燕钗在柱子后躲藏不住,只得现身。

“二小姐与那刘妈妈瞧着我,先是吃了一惊,我赶紧轻声道,「小姐放心,我眼昏耳聋,且记性不好,什么事儿都眨眼即忘。」刘妈妈直瞅着我,脸色眼神都十分吓人,二小姐却按住了她的手臂,向我道了声多谢,就又回屋教习了。我也只当从无这回事,从未与人提起过。”

张屏肃然问:“是否二小姐当真不认识那位男子?”

谢夫人甚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身当时年纪虽不大,有些事却是一眼就能瞧得出来的。二小姐只回了那男子一句话,但姿态语气,绝非素不相识,而是牵绊甚深。之后她与我说话时,眼眶还是红的。”大风小说

张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男子当时所在的房间内,应也有位姑娘?”

谢夫人道:“是,老身正要告知。那位公子那日点了楼中的一位姊妹凝露相伴。她长我三四岁,待我一向如同亲妹妹。我心中对那件事有些好奇,当晚便假装当玩笑问她,听闻她今日见了位俊俏体贴的佳公子,可投缘否?我们平日里时常这般调笑。她回我时也没见什么异常,只笑着说,莫提了,一个穷书生,想是攒了许久的钱过来开眼了。她弹琴弹得手指都疼了,也没见他多给一文钱,离去时,门口侍候的脸都青了。”

张屏皱眉:“凝露姑娘难道认识此人?”

谢夫人道:“认不认得老身不敢断言。身在此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相见时听客人所说之言语,皆要不当真,不过心,更不存心,别后即忘,只当一无所有。”

可惜数年后,她却一时昏头,忘记了不当真的教诲,错信那寡义无情的窦某,险些毁了一辈子。

前尘往事在谢夫人脑中一掠而过,她随即将其抛到一旁,某一关键却忽从堆积厚厚灰尘的记忆角落中冒出。

“对了,凝露当时还跟我说,枉她叫了那男子那么多声栗郎,与他谈诗论文,谁想那人就一个子儿也不多给。她真想敲这抠门儿的木疙瘩一头栗子。”

张屏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即是那男子的名字中,有个栗字。”

谢夫人颔首:“只不知究竟是名是姓,音同栗的字亦甚多。但按平日里的习惯推断,那人多半是姓栗。”

张屏拱手:“能知这些,于案情已甚多益处,多谢夫人!”

谢夫人眼尾含笑:“张公子客气了,老身几句闲话,能帮上忙便好。”

一旁的谢赋心中各种滋味纷繁。案情有进展,再好不过。但听母亲说起那些旧事,仍不禁微微尴尬。他便继续一言不发坐着,只当自己是个盆景。

张屏又问:“二小姐后来如何?”

谢夫人道:“后来,她再来我们楼里教画,仍与先前一样,连那刘妈妈见着我时,也仿佛什么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