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况,沈雀也没有瞒着沈耀东。

在四月中旬,她去了一趟沈耀东那里。

两人之间的大战,毫无意外的发生了,争吵声在整栋楼震动。

你背我

她明着说是给沈则骞拿东西,其实是要跟沈耀东认真的谈了一次。

说是谈,父女俩其实是大吵了一架。两个人都嗓门大,吵闹声在整栋楼震动,引得邻居纷纷上门看热闹。

沈雀出名的没素质,敞着门看见一个,就骂一句,“看你大爷!”

邻居们瑟缩着看一眼,窃窃私语两句,又跑了。

父女俩吵得厉害,杨舒蕴左右拉扯,防止他们打起来。

以前,沈雀聊到沈则骞的事点到为止,察觉沈耀东要炸,就算了。

这次,沈雀一步没让。

她强势的提出,不准沈耀东单独去找沈则骞,不准他再去学校找沈则骞老师,不准他去找沈则骞的心理医生。

这一切,直到沈则骞痊愈。

沈耀东大发雷霆,沈雀寸步不让。

杨舒蕴死死拉住沈耀东,哭着让他别说了。

“你还想怎样?两个孩子,哪个不是你赶走的?”杨舒蕴坐在那里掉眼泪。

沈耀东被这话钉在原地,满屋子的书,倏地散发着腐臭味,他指着门口,“滚出去!”

沈雀也没多留,拎着沈则骞的东西,漠然的离开了那个家。

从楼道里出来,头顶满月,照亮小区的地砖。她低着头,突然掉下泪来。

单元楼门口的那棵树刚刚开完花,淡黄色的花瓣掉了一地,看着跟她一样无枝可依。

沈雀走过去,背靠着大树,蹲了下来。拎着的东西被她扔到地上,她捡了一根树枝,轻轻拨着地上的花瓣。

这个家,回来一次,吵一次。

从19岁到29岁,连饭吃不上一次。

她和沈耀东的话题里,除了沈则骞,也再无其他。

她其实也期盼过,期盼沈耀东问一问自己的近况,聊一聊寻常的话题。可是没有,除了沈则骞,他们没什么可说。

算了…

沈雀吸了吸鼻子,戳完花瓣又戳泥土。

一个一个的孔,穿过花瓣,插进地里,一下又一下。

“沈雀。”

沈雀寻声抬起头,周与笔直的站在单元楼的下。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折在树干上。

周与身穿白色t恤,迎着月色,朝她走近。男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晃动,慢慢的将沈雀笼罩其中。

男人走近,在她前面蹲了下来,“在做泥土研究?”

周与也捡了一根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地上的泥,“这种叫红土,含水率高,密度低,强度高,酸性较强,适合种植茶树。而你靠着的这棵树,叫做乐昌含笑,又名白玉兰,就适合这种土壤。”

“你真有文化!”沈雀抬头,泪眼汪汪的瞪着他。

周与伸手,大拇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替她擦拭眼泪,“它都叫乐昌含笑了,你不笑一下?”

“笑屁!”

周与挪动一下,宽大的手掌绕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吵架是不是还挺爽的?”

男人的下巴压着她的头发,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背,“我都羡慕上了。”

沈雀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眼泪不受控的掉下来,“你来看我热闹的?”

“我来替你打气。”周与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我帮你数了,有七个被你骂破防了。”

沈雀被她逗笑,捏着她的衣服,擦了擦眼泪,“你怎么来了?”

周与蹲在她前面,“沈则骞打电话让我来的。”

“他还挺有良心。”沈雀嘟囔一句。

周与看了眼自己衣服上黏着的一点鼻涕,“你挺没良心的。”

沈雀笑了一下,“那你会背我吗?”

前言不搭后语。

“腿蹲麻了?”周与看穿她,乖乖背过身去,蹲在她前面。

沈雀没有动,隔着一点斜切的灯光,盯着男人的后背,他肩背宽阔,线条硬朗。这样看着他,沈雀忽然有点热泪盈眶。

在很多年前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在这棵树下哭泣,因为成绩,因为钢琴,因为舞蹈,因为奶死亡,因为于州离开。

她一直背靠着这棵树,她曾一无所有。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棵树下得到一个拥抱,一个可靠的肩膀。

“怎么了?”

见她一直没有靠近,周与回头看她。

见她眼中氤氲,周与又替她擦泪。

周与低头,迎着那一点点光,他察觉沈雀有些不对劲。过去的她,凡事都不认真。即便和家里人吵了架,也是掉两滴泪,擦一擦就过去了。

今天的她,一双眼仿佛掉进了沉郁的海,拖拽着难以上岸。她沉在里面,难以自拔。

“怎…怎么了?”他有点慌,声音跟着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