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太太是个没出过大门的妇道人家,深以为然,便想去和翰林哥哥说知,把儿子喊回来。文才娘子却觉得这个事是她表哥主张,家里两个最有出息的堂兄都被姑丈喊去帮忙,她怎么能让文才撤回来呢?可是外头得病的人实在不少,她又有些担心文才,思来想去,寻了个借口来寻英华说话。

自柳五姨到曲池来,柳夫人便彻底不管家务事了。英华不只要管家务事,因为玉薇隔一日还要去乡下探望耀文,她还要捎带着替玉薇分担一些杂事,忙的都喘不过气来。好容易忙了一早上,才歇下来梳头。

英华坐在窗前的一张榻上,杏仁持着一柄雕花牙梳替她梳头,她闲着两手,拈着一朵栀子在闻香。乌黑细滑的头发从二小姐肩头垂到坐榻上,满屋子都是幽香的头油香气。几个小丫头在阶下,洒水的洒水,扫地的扫地。小海棠蹲在一个花架子边,使湿手巾擦花架子上的花盆,看见文才娘子来了,忙喊:“文大奶奶来了。”

英华愣了一下才明白说的是文才娘子,忙站起来喊:“嫂子快进来,我正梳头呢,就不出去接你了。”

淑琴笑嘻嘻进来,便觉得英华的闺房变了个模样。从前在县里时她也到英华的卧房里来过。以前英华的住处可没有这许多花瓶啦香炉啦,镶钿嵌宝的各色大小匣子,还有挨着墙的那几只大柜子大箱子,都包着云纹的白铜饰,擦得雪亮。屋子里到处都透着奢华。英华身边还站着几个眼生的漂亮大丫头。

英华因淑琴多看了屋子两眼,笑道:“我这里理陪嫁呢,乱糟糟的,都叫嫂嫂看见了。”

英华的嫁妆?淑琴眼前一亮。姑姑昨日还和她念着想早些替表兄毕姻,英华这边都在理陪嫁了,想来理的差不多了就要提成亲的事了。思及此,她便笑道:“理的差不多了罢,二舅妈可是看好日子了?”

英华摇摇头,道:“我娘忙的很,都叫我自己弄,我这里管着家也丢不开手,只有闲了弄一下两下,还早呢。嫂嫂你坐,我五姨带来好杏仁粉,妹子叫人点一盏百合杏仁露与你吃。”

淑琴坐在榻边的一张椅上,一边看英华梳头一边吃杏仁露,两个人一搭一搭说些闲话。淑琴看外头站着几个管家想进来都被小海棠拦住了,情知再不说人家又要忙了,咳了一声,带笑道:“你表哥今儿早上起的极早,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出门了,跟个孩子似的。”

杏仁的手一抖,梳子差点滑落。英华侧头看看淑琴,微微含笑,等她说话。

淑琴便道:“施药是积福的好事,娘和我都不拦他的,只是……只是你表哥倒底体弱,有些儿怕他过了病气呢。所以想问问妹妹,他们在外头施药,是怎么一个情形。”

这口气倒有些像昨晚上大哥说话。英华一边疑惑大哥是不是跑去姑母面前打拦,一边笑道:“施药是这么一个章程,妹子说与嫂嫂听听罢。他们借了我五姨的一个大仓库,要把成箱的药照方分捡,再分运各处施药点。有几个现成的方子配的成药,或是汤剂,或是丸药,都要先备好。还请了郎中在施药点坐诊,若是病症相合,就与他成药,若是不符,就现开药。施药虽然要表兄劳累奔走,但是直接和病人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哪里就那么容易过病气。再说了,咱们家前阵子不是都病了么,吃几剂药也就好了。真过了病气,只要及时医,也不要紧。”

前阵子大家冒雨从富春跑到府城来,的确都病了,虽然病的有轻有重,但是也没有死人。淑琴想一想也就放心,笑道:“妹子这般说,我就放心了。回去我就说给娘听,也省得她也瞎担心。”她说着就起来告辞。

英华握着梳好的头发送她到院门,回来长叹:“我大哥的手伸的还真长,若是姑母和表嫂信了他的话,真拦住文才表哥的路就可惜了。”

“各人有各人的福气。”柳五姨从里间出来,坐到英华的妆台边,就有她的丫头过来替她梳头,五姨懒洋洋说:“世事哪能只沾光不冒点风险。你爹当年把你大哥送回富春实是做错了,要是让他在京城多住几年,多碰些钉子,说不定现在就不必让三姐替他操心了。”

“五姨你老人家替柳家操的心又哪里少了?”英华笑嘻嘻把栀子花搁到妆台上,揽着头发凑到柳五姨身边,笑道:“五姨,你今日就回杭州去?”

“你小舅舅想必是要跟特使一块来。我在这里也无事,回杭州抢人去,下手晚了好工匠都叫别家抢去了。”柳五姨伸了一个懒腰,道:“英华你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跟五姨去杭州走一走,转个小半年再回来?”

79从曲池到杭州

去不去杭州?英华纠结了。富春乡风略保守,回家乡这两年她出门的次数有限,惹的麻烦可不少。现在就有机会让她去看一看西湖的美景,再去苏州逛一逛,何其难得。再说了,依着未来婆婆陈夫人的那个性子,她嫁进李家一定会拘着她在家绣花煮饭养孩子,必定不会让她出门。失去这个机会,若非将来李知远在苏杭一带做官,她怕是一辈子不得去苏杭闲逛。

可是她若是陪着五姨去杭州,家务谁来料理?她的嫁妆也还没有理好呢。陪着五姨去杭州,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