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再一回想,那人声线虽然和罗山几乎没有差别,但言语间微妙的停顿,甚至语气变化的方式都和柏易很像。

难怪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了荆白的蜡烛,又没真的对蜡烛做什么。

可柏易到底是何用意?

荆白当时以为是密道只能容一个人活下来,因此“罗山”才希望自己带着“柏易”离开密道——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这是罗山本人的情况下。

在场的人是柏易。他明知来人是荆白,也知道罗山刚刚死了。

他欺骗荆白地上的人是自己,只是受了重伤,自己又扮成罗山在前威胁。

荆白担心受伤的“柏易”,又防备着暗中的他,心急之下,来不及确认身份,只能带着“柏易”先撤出这块地方。

柏易肯定也知道这拖不了多久,但还是这么做了,他真正的用意显然只是拖延时间,让荆白离开这里。

密道的尽头到底有什么秘密?

在想通这个环节的那一瞬间,荆白根本没有思考柏易到底为什么骗他,只下意识地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密道的尽头。

他跑得飞快,路却越往里越窄。荆白的肩膀和手臂被墙壁磕碰了好几次,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不管不顾,一口气跑到了刚才被吹灭蜡烛的地方。

这里一片寂静,黑暗中,没有人再出声说话。

荆白喘着气,安静的环境中,只有他剧烈的呼吸声。他张了张嘴,想叫谁的名字,却没开得了口。

荆白一步步往密道的尽头走去。

刚才的“罗山”没有说话,似乎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荆白往前走了二十来步,到某处时,原本狭窄得快抵住他肩膀的密道两壁忽然消失了。他心有所感,伸手在这片空间探了探,果然触到了粗糙而坚硬的石墙。

这就是密道的尽头,留出了一个小小的、走廊似的空间。

刚才说话的人应该就在这里。

密道的尽头是石壁,和两边墙壁的触感差不多……

眼前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空气中窒闷至极,青年的头发几乎都湿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额前滴落下来的,到底是凝结的水滴还是汗。

唯有神色纹丝不动,就像感觉不到一般。

黑暗中,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俊秀的面容绷得极紧,若是这里有光线,任何人都会发现,这个平素冷淡得像冰雪一样的青年正濒临爆发的边缘。

偏偏他沉默不语,柔软的、淡色的嘴唇死死地抿着。如果平时他给人的感觉像一座雪山,此时便能感觉到,那山体内部滚动的,都是炽热滚烫的岩浆。

这里并不宽,修长的五指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摸了一会儿,很快就感受到了不太一样的金属质感。

这里竟然有扇门!

荆白明白了什么,一片漆黑中,他极力摸索着门的边缘,试图找到开门的地方。

门闩很快被他找到,荆白粗暴地将木头做的门闩扯下来,丢到一边,可门依旧闭得死紧,像是有什么重物挡在背后,根本推不开。

荆白推不开门,就开始用手上的黄铜灯座砸。

他砸的是铁门和石壁的接缝,力道极大,好像这灯座上的蜡烛不是关键道具,他的手也不会被震痛一样,脸色更是冷得像冰。

门是金属的,他手中的灯座也是黄铜的,相击之下发出的声音堪称惊天动地,尖锐得令人牙酸。

密道偏又空旷,上一声回荡在黑黝黝的密道里,下一声又如同雷鸣一般响起,循环往复,震得人太阳穴嗡嗡地疼。

青年对此置若罔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黑暗中,平静得竟有些可怖。

这动静绝非荆白的行事作风,他却像听不到一样,用灯座砸了百十来下。

荆白的虎口已经震得流血,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滴答答流到地上。铁门却完整如初,像一道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荆白深深吸了口气,他此时根本分不清盘踞在自己胸腔的到底是怒火还是恐惧,让他说话的嗓音都变得嘶哑。

“柏易,我知道是你进去了。”他说到这里,像是压制不住自己满溢出的情绪,用力踢了铁门一脚,喝道:“把门打开!”

看见这扇门以后,荆白就明白了。

门闩向着他这面,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打开就能进。

不管柏易在不在场,荆白一旦发现了这扇门,就不可能不进去。

柏易就是不希望他发现这扇门。

他当然知道罗山的身体骗不了荆白多久,但足以让荆白暂时离开密道的尽头。

这点时间足够柏易自己进门,再把门封上。这样,就算荆白折返回来,也进不去了。

如果换一个人,荆白会立刻判断自己被暗算了。

但做这件事的人是柏易。

他看上去随心散漫,不熟悉他的人,甚至会觉得他喜怒无常。荆白却很清楚,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他的伪装,其人行事其实相当靠谱,绝不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