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火海,没有了铺天盖地的惨叫。再睁开眼时,我已经安安稳稳睡在紫微宫的厢房里。

清风拂过,纱影零落,我看着头顶织花的帐子微微有些愣神。脑海里还是先前在赤妖族深林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妖,害了多少命。

当初动手时,心中除了杀意并无其他,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陌生得让我觉得害怕。更可怕的是,那些杀人的冲动,都是清晰地从我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我自己想要这般做的,与那个先前占据我身体的人并无半点关系。

“醒了?可有什么不适?”推门而入的人瞧着我醒了,微微挑眉,轻声问道,声音中饱含关切。

我侧头,对上那双璀璨如星海坠落的眸子时,心中一痛,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师傅……我……我杀人了……杀了好多……”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我的声音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是要将先前的恐惧和惊慌一一发泄一般。

“那些都是妖,都是吸食生灵元气的妖孽,你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桑落走到我身边,抬手探了探我额间的温度,修长的手并没有收回去,而是顺手替我拂去了眼角的泪,他这般轻声安慰着,“都怪为师不好,就不该将你独自留在紫微宫里。”

“师傅……我……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下意识地抬手抓住那还留在我颊边的手,战战兢兢地问道,“师傅,九韶呢?九韶怎么样了?”

我这才想起,先前在金翅洞里,九韶可是受了重伤的,我甚至都不知道,在我大开杀戒的时候,那个在火凤凰背上奄奄一息的他,是否还活着?

听到九韶的名字,桑落面色一沉,原本便有些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沉痛的表情,虽然他马上别开头去想不让我看见,却还是被我尽数看在了眼里,我心中一惊,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抓着桑落的手臂,急急问:“九韶是不是出事了?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已经醒了,你别急。”大约是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桑落一愣,随即忙扶住我的手,宽言到,“虽说受了很重的外伤,不过好在不曾伤及元神和仙骨,如今他在秋水殿中修养,应该很快便没什么大碍了。”

“没事就好……”听到这般说法,我顿了一顿,也不知道要怎么再接下去,只是低头喃喃,是的,他没事便好了,他没事,我便也就少一分愧疚。

“你都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不关心关心自己,倒还有闲情去关心别人。”桑落正待开口再说点什么,却见门又被推开了,一身金衣的清霄快步走了进来,瞧向我的金色眸子里,带着几分愤怒。

“二哥。”我知道他说的对,却是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只是怯怯地唤了他一声,抬起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向他。

“桑落,当初我将她交给你,是信你能护她周全,如今她变成这般模样,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清霄不过是看了我一眼,便径自走到了桑落面前,他一把揪住桑落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是我自己到处乱跑,不怪师傅他……”我道是清霄要生气,都该是怪我自己没有听话,没有好好待在紫微宫里,所以才惹了这么多麻烦事情,却不想,他怪的却是桑落,我一急,忙掀被子站了起来,要去拉清霄。

“不怪他?若不是他故意的,那为何偏偏忘忧花海的结界会那般脆弱,赤妖族随随便便就能进来?”清霄揪着桑落的手没有放开,他另一只手紧紧握拳,似乎是在强忍着让自己不对桑落动手。

桑落便由着他这般揪着自己的衣领,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波澜不惊,他这般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却是让我微微迟疑了一下,伸出去拉清霄的手就顿在了那里,我侧头看向桑落,下意识地想等他的回答。

“我若是要害她,何须这般麻烦?”对上我的目光,桑落这才终于缓缓开口,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他转头看向清霄,“她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徒弟,还是我桑落这几万年来最为在意的人,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不愿意让她受伤。”

“二哥,你先消消气,我如今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桑落这话说得平淡不惊,我听着却又几分心惊,想想一路走来,桑落对我都很好,从来也不曾有害我的想法,还事事顺着我。我伸手去拉清霄的手,想要他放开桑落。

“好好站在这里?你自己看看,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听到我的话,清霄大约是气极反笑,他终还是松开了桑落,却是手腕一转,将一面铜镜递到了我的面前。

被他的语气吓到了,我迟疑了几秒,才伸手去接过那面镜子。在看到镜中人的时候,便是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先前大约是注意桑落与清霄取了,我竟是没有发现,自己一头墨色的青丝如今已经变成了暗红如血的颜色,一双红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惊讶,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右边的鬓角到额头,有赤红色的花纹蔓延了半边脸,那勾勒出来的模样,像是一朵火红色的曼珠沙华,妖艳而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