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而易举混入中央军队的国奸细、考核环境里毫不掩饰的为难、对陆安歌的一路追杀,若是有了至高权利的授意,这些看起来困难重重的事件便统统都不再是问题。

三人一时间陷入静默,都看着云落的脸色。

有些真相既成事实,不容他自欺欺人的否认。

云落的呼吸只是粗重了片刻,而后声音有几分低沉着开口:“考核环境里的重重危机似乎都是冲我而来;之前那个假夏观树的计划若是得逞,直接受害者却是弥隅再加上,被莫名加以‘叛国罪’被通缉追杀的又是安歌”

他的视线在三人之间逡巡一圈,眼神里的疲惫似要溢出来:“那他的目标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弥隅当初被你拦了下来,所以此时在f区动手的才会是国的人?如果他那时成功逃回来了呢?”

陆安歌似乎难得同弥隅达成了共识,一旦说起来,似乎就没了停下的打算,誓要将他心上的疮疤一鼓作气挖干净才肯罢休:

“弥隅离开这些年从未现过身,f区早就有了质疑的声音,不过因为唯一的议席也被剥夺,f区彻底丧失在联邦议会的话语权,所以敢怒不敢言。

“火上浇油太容易,s区只要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挑起矛盾,届时弥隅就无可避免成为f区的领袖。到时候,再派你到f区执行‘镇压任务’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们两个之间自然除了你死我活,就只剩下同归于尽。

“不管是在连接解除前杀掉我,还是此路不通后企图诱惑弥隅与假夏观树交换身份离开军队殊途同归,无论如何,最终的矛头还是指向同一处——”

陆安歌的声音在此处戛然而止。所有人却在霎那间看清他所说万条殊途的终点。云落。

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针对的人看似各有不同,最后的苦果却都要云落去尝。

弥隅心里一惊,这才察觉那些上层有多么会将人心玩弄于股掌。归家的急迫心情被利用,也险些成为害死他与云落的武器。

如果当时没有一时心软同云落多讲那几句话,而是果断用信息素制服他后一走了之——他此时是否还有机会同云落站在一起,都未可知。

他后知后觉,在这场他从未知其存在过的赌局里,他并非赢得莫名其妙。是那些人低估了他,他也低估了自己。

谁也没想到他对云落的怜悯生得那样早,早到让他不舍得对云落下手,宁可冒着回不了家的风险,也想要同他说完最后几句话。

单单只是怜悯吗?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此时的境况再不幸,也好过他与云落被迫走上真正为敌的道路,好过f区站到s区的对立面去,与整个联邦为敌。

他轻叹一声笑出来:“还都是兵不血刃的法子,把自己择得一干二净。”

云落呆站在原地,连叫停弥隅和陆安歌的力气都没有。他仿佛在慢慢地石化,然后在不知道哪一个瞬间里,砰地一声炸开、碎掉。

从小就不被爷爷所喜欢,云落心里一直有这样的认知,可他从没想到有一日云峰会狠下心来对他痛下杀手。

那是他的爷爷,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的亲爷爷。

为什么要杀他?

是他做得还不够好吗?

可他长这么大,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挑不出一丁点的错来。拖着一副beta的躯体,却无人不晓他云落是整个联邦所公认能力最优的年轻少校。

他透支生命的百分之二百去努力,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被云峰多看一眼——多用正眼看上一眼,好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是一个alpha。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样不留情面地斩草除根?

心里有太多问号,被淹没在一片黑暗里。窒息感像一只大手扼住他的脖子,在风雨飘摇之际,有一只手却攀上他的后背轻抚,将他抽动着差一些就哭出来的心又安抚平静。

弥隅之前的数次言论都明示暗示过类似不着边际的猜测,他有意忽略过,只是现在又摊开在他的面前,逼迫他不得不接受。

“颜言,关于我未能分化的原因,以及治好安歌的伤就继续拜托你了。安歌,辛苦你继续试试看能不能拦截到新的消息,”许久的沉默后,云落终于再次开口,沉静地安排好几人各自的任务,“我和弥隅按照原计划,天亮后就会出发去那座破庙和大坑。”

话说完了,这才想起颜言和陆安歌刚刚才为了留下还是离开起过争执,而他说话间就擅自替他们做了决定。

云落心里当然希望,他们两个谁都不要走。于是他低头,补充道:“请你们不要离开,务必等我回来。”

末了,又觉得语气不够诚恳,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可以吗?”

这话又坚韧又可怜,好似在乞求,也在挽留那两个明明一起长大却险些将他抛下离开的朋友。

尽管他知道,陆安歌想要离开的初心是保护而非抛弃。可刚刚看见他毅然要走出那道舱门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