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惜奴和萧宝宝似是想留下来的,但殷稷态度坚决,两人只得退下。

不多时偌大一个宴云台便只剩了他一个人,在一片空旷寂寥里,外头的烟花声越发清晰,他靠在椅子上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侧着头看着天空斑斓的色彩,却许久都没能喝进去。

不多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薛京推门走了进来:“臣参见皇上。”

殷稷这才回神似地喝了那杯酒,随即一扔酒杯,拎着酒壶往窗前走去:“这时候进宫,看来是得了消息了。”

薛京神情有些晦涩,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殷稷低笑一声,将本就开着的窗户开得更大了一些,凌冽的夜风混杂着烟火气自窗口呼啸而入,瞬间吹乱了他的头发。

“你说不出口那就让朕猜猜吧……”

殷稷叹了一声,“他们要朕当众失态,还要挑拨朕和太后的关系,最好的机会就是明天朝拜了吧……”

薛京低下头:“皇上圣明,暗吏送来的消息正是如此,明日夫人会随同萧二夫人一同入宫。”

殷稷低笑一声,缓缓抬手,举着酒壶遥遥看向夜空,声音透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宋夫人,新春安康!”

他仰起头,酒水倾泻而出,尽数灌进他口中。

薛京忍不住开口:“皇上,不如臣用点手段,让夫人不能进宫。”

殷稷没言语,不好酒的人此时却一口气灌进去了一壶,直到最后一滴落下他才随手扔了酒壶,略有些踉跄地往回走:“不用了。”

他随手拎起窦安康桌子上没动过的酒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朕就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似是嫌壶嘴倒酒太慢,他丢开了壶盖,仰头狠狠灌了一口:“回去吧,放你一日假,去陪陪蔡添喜吧。”

薛京不防备他如此用人的时候竟然还顾及了他们父子的团圆,颇有些受宠若惊,却不敢答应:“干爹前日还来信,说想回宫伺候皇上过年,怕这两日事情多,您身边的人不周全,如今他回不来就罢了,臣怎么能走?”

殷稷静默片刻才抬了抬手:“下去吧。”

薛京见他不想多言也不想打扰,可夜色已经很深了,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皇上何时回宫?臣伺候您歇下吧。”

殷稷摇了下头:“不着急,朕今日兴致好,还想再喝两杯。”

薛京知道这句话不可信,可殷稷既然说了,他也只能装作信了,他躬身一礼正准备退下去,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刚才进宫时遇见长年殿遣了马车出宫。

要不要和皇上说一声呢?

他看了一眼殷稷,瞧见了他眼底明显的青影,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言语。

罢了,应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他退了出去,宴云台再次安静下来。

殷稷却一无所觉,自顾自喝光了第二壶酒,大约是喝得太急,明明酒量不差的人,此时却真切地有些醉了,连眼前都模糊了起来。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一揉,久远的画面却忽然浮了上来,妇人嗔怪地抓住了他的手,温声呵斥他——莫要拿脏手揉眼睛,我去拿帕子。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许久都没能落下去。

冷不丁一道身影越走越近,一如当年的情形,殷稷瞬间恍惚起来。

“娘……”

对方脚步一顿,紧接着冷淡又威严的声音响起:“看来皇帝是醉了。”

是太后。

殷稷骤然回神,脑仁尖锐地疼了起来,他抬手锤了两下,强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是有些醉了,惊扰了太后,还请太后勿怪。”

太后没再言语,只目送殷稷越走越远,直到那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热闹的烟火里,她才收回目光,将落在地上的扳指捡了起来,却又迟迟没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才死了弟弟,她如今也是孤身一人的缘故,刚才看殷稷独自坐在这里饮酒时,她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悯,世人千万,独他们无人牵挂。

然而再怎么同病相怜,他们也注定了只是彼此的棋子。

谢蕴不见了

殷稷晃晃悠悠回了乾元宫,玉春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几次想去扶他,却都被挥开了。

“朕可以自己走。”

殷稷扶着灯台喘了口气,莫名的倔强让他此时此刻不愿意被任何人搀扶,哪怕一路跌跌撞撞,磕碰了数不清多少次。

好在乾元宫很快就到了,为了应景,门口的宫灯换成了大红色,看着明明该是喜庆的,却让殷稷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不想进去。

可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脚,却在落下的一瞬控制不住地改了主意,今天过年啊,去一趟又能怎么样呢?

玉春抬脚就要追:“皇上?您去哪啊?”

“别跟过来。”

殷稷甩开宫人,一路去了幽微殿。

这里地如其名,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起眼,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