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空缺都还好,户部的却不能马虎,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祁砚只是个书生,戳在大太阳底下说了这半天话,已经出了一身汗,眼见殷稷谈兴正盛,只好看了眼不远处的凉亭:“皇上,龙体为重,不如去亭子里谈吧。”

殷稷摆摆手:“不妨事,朕还不将这点日头放在眼里。”

祁砚一噎,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斟酌着推荐了几个人,他语速有些快,恨不得说完就走。

然而殷稷却不依不饶,问完一个又一个,喋喋不休的样子,祁砚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抽了什么风。

他被晒得头晕眼花,按捺不住地再次开口:“皇上,咱们换个地方聊?”

殷稷仿佛长在了地上一样:“这里就很好。”

祁砚一口气堵在胸口,这里到底哪里好?

他有些扛不住这太阳,可殷稷不走,他也不能扔下皇帝自己跑,只能咬牙硬撑,冷不丁看见殷稷手上提着把伞,眼睛顿时一亮:“皇上,你这伞……”

能不能借臣遮一遮阳?

殷稷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当着他的面把伞藏在了身后:“什么伞?”

祁砚:“……”

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遇见这么一个皇帝!

他气得转身就走,殷稷在后头喊了他两声,他只当自己聋了,根本没听见。

殷稷啧了一声,这祁砚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连他这个皇帝都敢给甩脸子……罢了,看在他能做事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可是,谢蕴今天是不是来得太慢了?以往这个时辰早就该回来了。

他探头往来路上看了一眼,还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他心里有些纳闷,冷不丁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瞬间变了——谢蕴不会今天就走了吧?

你把谢蕴怎么了

殷稷以为,自己不回宫,谢蕴就不会冒险逃走,上林行宫虽然不比宫里守卫森严,可这里地处偏僻,没人引路极容易误入深林。

何况,谢蕴的伤只是面上愈合,平时走动走动还好说,真要拿这样的身体赶路,简直就是找死。

可谢蕴的脾气如果真的拧起来,恐怕不会顾及后果。

他越想越心慌,快步往宫门处走,沿路瞧见有禁军巡逻,连忙让他们去找钟白传旨,命禁军倾巢而出去寻人,自己却等不及人来,先一步沿着谢蕴最有可能走的路线找了过去。

冷不丁瞧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一闪而过,他顾不上辨认是不是谢蕴,本能地抬脚追了上去。

盛夏时分,林子里枝叶茂盛,兽吼鸟鸣的动静也此起彼伏,极容易遮掩人的脚步声,殷稷刚一进林子就找不到对方的影子了。

谢蕴不可能跑得这么快。

他猜到自己可能追错人了,可因为那一点万一,他又不敢就这么退出去。

他谨慎地打量四周,怀揣着一点侥幸开口:“谢蕴,是不是你?”

林子里毫无回应,殷稷心口一沉,却不动声色继续开口:“昨天刚下过雨,林子里不好走,你先出来。”

仍旧没有动静,侥幸被彻底打破,他抓紧了手里的伞,原本是想拿来给谢蕴遮阳的,现在却成了他唯一防身的东西。

“我过来找你了。”

他嘴里说着,脚下却开始后退。

对方似乎有所察觉,细微的踩踏声后,一道影子自树后露出身形,兽瞳闪着森然而嗜血的光,庞大的身躯也宛如一座小山,甫一出现,便将这座林子衬得逼仄了起来。

这是一头正值壮年的老虎,一对锋利的獠牙正泛着寒光,利爪也已经深深抠进了地面,身体前弓,露出来的是攻击的姿态,这幅状态下它随时都可以蹬地而起,来一次带着凌厉攻势的扑杀。

殷稷后退的脚步顿住,心里有些无奈,他怎么会把一头老虎错认成谢蕴?

真是见了鬼。

更见鬼的是,他唯一的武器是把伞,哪怕是把匕首都比这个好用。

可现在他只能抓紧这把伞,虚张声势地和这头凶兽对峙。

老虎没摸清楚他的深浅,十分谨慎地在试探,可即便如此,殷稷手心仍旧沁出了冷汗,这么凶险的情形,他也是第一回 遇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蕴不在这附近。

他稍稍松了口气,琢磨着怎么才能拖延到禁军找过来,可就是这一走神的功夫,老虎就捕捉到了机会,庞大的兽身凌空而起,掀起一股携裹着腥臭和灰尘的狂风,泰山压顶般扑了下来。

殷稷心头狠狠一跳,就地一滚堪堪躲过。

虎爪落在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那树晃了晃,随即咔嚓一声,轰然倒下。

殷稷瞳孔紧缩,如果刚才他没有躲开……

他再不敢掉以轻心,全神贯注地和对方周旋,气氛逐渐紧绷,殷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冷不丁林子里再次响起踩踏声,那头猛虎似是觉得猎物被觊觎了,愤怒地嘶吼了一声,随即竟舍弃了殷稷,朝着声音来源处去了。

殷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