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恨。”

三年的非人生活,足够把一个人逼疯。

世上最可悲的事情之一,便是屠龙的勇士变成恶龙。

池小池把已经失去粘性的便利贴纸反手贴上沈长青的额头,说:“以后如果有机会,让我再抱抱赫尔普吧。”

随后,池小池闭上眼睛,意识从这个世界中抽离而出。

半日后。

从高热中苏醒过来的沈长青,抱住看护在他身边、急得嘴唇起燎泡的母亲,失声痛哭。

沈母就觉得前几日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儿子有些奇怪,看到沈长青这副模样,心中一颗大石也跟着落了地。

她抚着他的背,却哭得比他还要伤心:“好了,好了。囝囝,哭出来就好。”

沈长青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伏在母亲瘦弱的肩上,偏过脸去,发现一侧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张有hellokitty的便籤纸。

那上面写着一行字。

“路上慢慢走,好人有很多。”

旁边还画着一个很丑的笑脸,让人想到那条品味很坏的金炼子和龙。

沈长青心中微动,暖意融融地透入心室,在那颗求死了多年的心上燃起了一点心香。

两天后。

沈长青夹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大信封,独身来到了周开的病房门口,沉了沉气,推门而入。

看清来者是谁,

起初,他以为自己看到周开会恐惧,会逃避,会两腿发软,但当看到床上那个干瘪萎靡了不知多少的迟暮老人时,沈长青释然了。

……没有昂贵的香水掩饰,这房间里四处都瀰漫着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那个疯狂的施暴者,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团到了晚年的肉罢了。

看到来者是谁,清早起来没来得及梳洗、蓬头垢面的周开露出了自以为狰狞的笑:“你还知道来?”

这话说得冷森森的,但由于他无法自理便溺,只能靠导尿管排泄,床畔边挂着的半满的尿袋,让沈长青再也无法提起任何畏惧之心。

周开仍强撑着面子,虚张声势:“今天敢一个人来了?你的姘头呢?”

面对熟悉的言辞羞辱,沈长青心平气和得叫他自己都吃惊。

他走到周开床前,说:“你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已经向法院申请了隔离,以后,只要你接近我一百公尺内,我就有权利报警。离婚的事宜,我已经全权交给赵律师办。”

周开瞪着他:“那你还来做什么?”

沈长青动手把带来的大信封拆开。

“……以前,我总觉得我没得选。”

“后来,有人告诉我,一切总会有得选的,总会有办法的。”

看清那信封里的东西,周开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他珍藏的邮票集!父亲留给他的邮票集!

他不敢置信道:“……沈长青,你要干什么?!”

“……做我很早就想做的事情。”沈长青说,“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么一本死物,却把活着的人不当人。”

他翻开第一页,从里面抽出一张邮票。

周开动弹不得,他只能拼命摇头,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灰败之色:“不要……我求你不要……”

沈长青说:“你明明知道'唯一'代表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我唯一的希望。”

他把手抬高,用左右手一齐捏住邮票边缘,缓慢地朝两边用力。

一声细微的撕裂声,几乎要把周开的心从中撕开。

“不——”

沈长青盯着他,把碎片掷到他的脸上,取出下一张邮票。

周开控制不住地怒吼,惨叫,最后变成了一迭声的哀求。

就如同他无数次曾对待过自己那样,沈长青没有理会他。

病房的隔音太好,等到护士侦测到周开的血压心跳异常、赶到病房时,眼前的一切让她吃了一惊。

——一本空白的邮票集被扔在床上,周开正捧着邮票集,浑身脱力,泪流不止。

满床散落着一片片价值百万的碎片,随着未关的窗户,被风吹落一地。

而屋内已经不见了沈长青的人影。

沈长青走出病房楼。

赫尔普被沈母牵着等在楼下,它正摇头摆尾地对一隻路过的小母狗示好,但在看到沈长青后,他撒着欢就要往沈长青身上蹦,约束绳被它拉得老长。

沈长青蹲下身来,把脸埋进了赫尔普浓密的颈毛里,温柔又谨慎地蹭了蹭。

他轻声说:“走,赫尔普,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