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五秒之后,那个脑袋垂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黑发和轻缓的呼吸一起摩挲在他的脖颈上。

梁恪言往旁边躲了一下没躲开,那脑袋还跟着他的肩膀动。

有点烦人,可他又不能吵醒她。

·

气温骤降的那几天,青城的万圣节氛围浓烈了起来。梁安成喜欢当亲力亲为的好好父亲,可又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在他这两个儿子身上。万圣节前夕,他难得回家吃饭,询问了柳絮宁近况,在这个家里还习惯吗?

梁恪言觉得耳机没有时时戴在身边真是一种错误,以至于他须得待在这里听这些硬要从夹缝里挤出来的话。

没什么话说可以结束这顿饭了。

他抬眸看了眼对面的柳絮宁,她显然也没有话要说,何必折磨这妹妹。

那顿饭最后,梁安成让梁恪言带着弟弟妹妹去玩。

梁恪言皱了下眉,他的确是比常人聪明些,但总不能因为他的优秀而忽略了他的年龄吧。他才几岁?他凭什么要带这两个小的?

他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样的神情,但看梁安成的神色淡下来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落入了错误的一列中。

“知道了。”梁恪言说。

他靠着椅背,双手环胸,看着梁锐言兴奋地和柳絮宁说着他那天要穿什么,柳絮宁眼睛一亮,说那你一定很酷。说完之后她无意地扭过头,和梁恪言的视线对上,笑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收敛,眼神也躲避开。

有些人明明也不想让他去。

那天从学校回来之后,两人便兴冲冲地上楼换衣服。那天家里的那几个阿姨也不知道怎么了,同样兴奋异常,几个人围绕在柳絮宁身边,欢声笑语不停,时不时冒出一句“好可爱”,梁恪言坐在楼下等待。等待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他只能拿出游戏机,玩到一半又嫌吵,于是把耳机戴上。阿姨们的声音还是能无孔不入地传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送了死”,然后起身上楼。

越靠近,便离“可爱”的声源越近。

行吧,别让他抱着这么大的期待又败兴而归。

“好了,结束!宁宁别让哥哥等急啦。”阿姨笑着说。

“哦哦好的。”袍子太长,她走得踉踉跄跄,阿姨在旁边小心地看着她,却不牵手,只觉得这不倒翁一样的走姿甚是可爱。

柳絮宁一门心思都在脚下,出门时就撞到了梁恪言,她抬起头,脸上是还没有消失的笑容。

阿姨们果真是在家里待着无聊到至极了,难得有个可以供她们打扮的小姑娘,把她打扮成了无脸男,粉雕玉琢般的脸被抹上了一层白粉,那双眼珠子在这样的衬托下乌黑得发亮,澄澈分明。

期待没有落空。

梁恪言突然笑了一下。

柳絮宁昨天做了个梦,梦里梁恪言是一反常态的温柔,待她如亲妹妹般,她还在窃喜这原来是个美梦。只可惜镜头一转,就变作了噩梦。去游乐园的时候,梁恪言借故支走了梁锐言,然后抱着她把她丢在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论她如何哭泣呐喊都唤不回他的良知。

因着这惊魂未定的梦,柳絮宁被他突如其来的笑搞得有些无措。

有些人笑是表达当下的愉悦,他笑……阴晴不定的,仿佛在提前庆祝自己阴谋的得逞。

“楼梯,小心一点。”梁恪言说。

听见梁恪言的话,柳絮宁第一次想,他人还挺好的,还会提醒自己。要是能拉着她就更好了。

这个想法冒出的下一秒,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空调房里太热,卫衣袖子被他拉到了手肘,手腕上戴着一只机械表,指针在静谧的空间里啪嗒啪嗒地转着,像她的心跳。

可能是盯得太久,他手指动了动:“不牵?”

原来是要她牵他手的意思吗?那他人更好了。

柳絮宁费劲地从袍子里找到出口,刚伸出手,从后方传来一阵急促又兴奋的脚步声,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楼下带。

“宁宁走啦走啦!”梁锐言浑身充满着对万圣节的期待,语速和脚步都变作了往日里的二倍速。

“你慢点呀。”柳絮宁被他拽着,连脚下都顾不得,差点摔倒。

梁恪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碰上节假日,游乐园里人更多。

柳絮宁和梁锐言看见什么都要去玩一下,梁恪言跟在两人身后,视线也不能往别处移。

耐心在人头攒动的拥挤之间逐渐流逝,他到后面彻底没了兴致,冷着脸走在后面,在梁锐言偶尔被气球吸引时压着声音提醒他不要把柳絮宁的手放开。

梁锐言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着头。

中途,玩得累了,梁锐言突然转过头来,在梁恪言还未准备好时冒出分贝极大的一声:“哥,我要尿尿!”

“……”

“是上厕所。”

他才不管:“我要嘘嘘!”

梁恪言没再多纠正,静静看着他:“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