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纷纷请罪,却仍旧面露为难:“烧得这么厉害怕是得用虎狼之药,可谢蕴姑姑身体虚乏,万一受不住……”

殷稷脸色铁青:“朕传你们来是让你们解决问题的!”

说这么多顾虑,是让他去解决吗?

太医们被唬的纷纷低下头,这时候却有人抬头看了殷稷一眼。

殷稷抬眼看了过去:“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那是个年轻人,大约是才进太医院没多久,站在人群最后面,先前众人商议药方子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开口。

此时殷稷对他说话,其余太医才把人露出来。

他躬身一礼:“是,以臣所见,谢蕴姑姑的热症并非只是受寒所致,怕是还有郁结于心的缘故,何况她身体虚乏,的确受不得重药,如今倒是有个民间土法子可以一试。”

“说。”

那人腰弯的更厉害了些:“以烈酒擦洗全身,兴许能有降温之效。”

其余太医们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他们自然也知道这个法子,可做太医最重要的不是有功,而是无过,若是今天发热的是哪个贵人,他们治不好就要被治罪,那自然是要死马当活马医,什么法子都试试的。

可这就是一个宫婢,为了这样一个人冒险,太不值得了。

所以哪怕众人都知道这个法子,也宁愿被药方子耽误了,不肯做这个出头鸟。

可现在却被这个不懂事的后生给说了出来。

众人心思各异,殷稷却无心理会,他看着那年轻太医:“可有把握?”

“至少不会加重。”

殷稷沉默下去。

可蔡添喜还是知道他打算尝试了,不多时他果然开口喊人:“取烈酒来。”

蔡添喜连忙派人去取烈酒和干净的布巾,还十分有眼力见地又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来。

“皇上,都妥当了,这里就交给秀秀她们吧。”

殷稷站着迟迟没动弹,蔡添喜茫然地看过去:“皇上?”

殷稷这才开口,却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擦洗是要去衣吧?”

蔡添喜愣了一下才点头:“是,是要去衣的,您放心,奴才又调了几个火盆过来,一定不让谢蕴姑娘受……”

“都下去。”

殷稷忽然开口,说着挽起了袖子,这幅样子,竟是打算自己来。

秀秀这个丫头

蔡添喜带着众人退了出去,眼看着门板被合上,脸上的惊讶再也遮不住,他一下一下捋着拂尘,满脸都是若有所思。

秀秀不安地凑过来:“公公,要不奴婢还是进去吧?这皇上自己一个人行不行啊?”

蔡添喜侧头看她一眼,语气里带着点警告:“这伺候人得有眼力见,别什么时候都想着往皇上跟前去献殷勤,香穗的下场你忘了?”

秀秀有些没听懂:“皇上?病的不是姑姑吗?奴婢本来就是她的丫头,伺候她天经地义,为什么要和香穗一个下场啊?再说皇上一看就是笨手笨脚的,要是他再把姑姑弄伤了……”

蔡添喜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这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想的是什么,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她脑门:“你不要命了?敢编排皇上?”

秀秀被吓得捂住了嘴,讪讪不敢再言语,目光却长在了门板上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这样就能透过门板看见里面的情形。

蔡添喜把她往后撵了撵:“行了,皇上是天子,什么事做不好?你别在这里捣乱了,下去吧,明天谢蕴姑娘就要靠你照顾了。”

秀秀还想挣扎,被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蔡添喜却是一直等到后半夜,等天都快亮了,才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太医。”

蔡添喜连忙引着太医进了门,大约是他动作太快,推门的瞬间刚好瞧见殷稷将谢蕴的脚塞进被子里。

他连忙扭头避开,顺势后退一步,将跟在后面的太医稍微拦了拦,过了几息他琢磨着里头应该已经收拾好了,这才扭头看了一眼。

殷稷已经正襟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姿态威严又冷淡,完全看不出来就在刚才,他还在摸谢蕴的脚。

蔡添喜咳了一声,收敛了所有情绪,一本正经地领着人进了门:“皇上,太医来了。”

“过来看看,她温度好像退了些。”

太医们连忙上前要诊脉,蔡添喜却拉了一把先前说话的年轻人,虽然殷稷没什么表示,可这太医既然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成果又还算让人满意,说不得以后就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从此平步青云,这种时候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廖太医,您请吧。”

廖扶伤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后才上前去给谢蕴诊脉:“……姑姑的脉象平和了些,但也说不准还会不会烧起来,身边还是得有人贴身照顾的好。”

殷稷眉头紧皱:“还会烧?”

“这热症本就是反反复复的,谢蕴姑娘这病因又有些复杂,臣也是防患未然。”